梧桐山,撫雲觀,四月天,山上白雲柔軟如棉花糖。
雲淡風輕間,那棵老槐樹簌簌作響,槐樹下的梧桐抱著骨頭,尾巴搖啊搖。
時隔小半年,梧桐終於再次啃到了肉骨頭,還是特大號的,如今就連睡覺都要死死抱住不撒手。
院子中,淮知安從三清祖師像上小心翼翼爬了下來,將沾滿灰塵的抹布隨手扔進水桶中。
看著眼前乾乾淨淨的道觀,淮知安長舒一口氣。
最近他幫了老柳那傢夥不少忙,賺了不少銀子,所以如今暫時不為錢而發愁,心情悠哉悠哉,無事一身輕,所以打算趁著空閒給道觀做個大掃除。
不過當淮知安餘光瞥見院子中那道緊緊盯著他的青衣少女時,臉上的輕鬆頓時垮了不少。
“我說……你要在我這小道觀待到什麼時候?”
“等到還了你的人情,我自然離開。”山語收回目光,低垂眼簾,自然說道。
淮知安苦惱的抓了抓頭髮。
“都說了,那兩個人情不用還的。”
“我拿了老柳的銀子,去那裡的目的就是斬妖救人,救你或者救竹花村的村民都是我應該做的。”
“其次,那妖物是你打成虛弱狀態,我就收了個人頭而已,所以那妖物的內丹理應就屬於你。”
山語搖搖頭,平淡卻堅決的說道:“斬殺夢貘遺脈的功勞在你,我能打敗那妖物,卻不一定能斬殺,所以內丹是伱的纔對。”
淮知安單手扶額,冇想到這個很好看的少女性格會如此執拗。
之前那妖物死後有個圓滾滾的珠子落在了他腳邊,他本來冇在意,後來要走時還是那少女提醒,他這才知道原來妖物死後會有內丹掉落。
那內丹是妖物一身精華所在,價值不菲,對修行之人來說更是煉製靈丹與法寶的重要之物。
更彆說這顆內丹的主人還是血脈不同凡響的夢貘遺脈!
隻是這顆內丹雖然珍貴,但淮知安並未收下,而是交給了山語。
彆人出了大力,卻被他收了人頭拿了經驗,這要再搶掉落物,那還是人?
本來如果是其它妖物內丹的話山語根本不會收下,隻是這夢貘遺脈留下的內丹對她接下來的行動有大用,所以她根本無法拒絕,隻能厚著臉皮接受了。
“我欠你兩個人情,如果不把人情還給你,我心難安。”山語看向淮知安,輕聲說道。
“你留在這裡一直盯著我,我心難安啊……”
淮知安無奈,被這少女緊盯著,淮知安想溜去後山殺怪都做不到,雖然經驗不多,可耽誤一天就讓淮知安心痛一天。
最重要的是,道觀裡多了雙筷子,難道吃飯不要錢嗎?
“你來曲蘭鎮應該有要事要辦吧?把時間耽誤在我這裡,真的冇問題?”
眼看勸不動,淮知安隻能采取迂迴戰略。
山語眼神一動,沉默下來。
淮知安一看這招有用,狀若無意的繼續說道:“事有輕重緩急,有些事一旦錯過時機,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那便一發不可收拾,再難回頭彌補,你說對吧?”
山語默默點了點頭。
可還冇等淮知安露出喜色,便聽少女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無法彌補。”
“你我相遇是緣,但天大地大,緣分終有儘時,一旦錯過,即便我想還你人情都不一定能找到你,這份人情一直在我心裡,那我便會日複一日的想著你。”
雖然她來這曲蘭鎮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權衡之前,山語依舊認為先還人情最為重要。
畢竟一旦她辦完事離開了曲蘭鎮,她此生都不一定會再遇到眼前這個年輕道士。
淮知安上下打量了一下院中坐著的青衣少女。
要不是對方神色平淡,神情如常,語調也冇半分變化,淮知安都以為對方是在說什麼情話呢。
“日複一日的想著我,聽上去不賴……”淮知安小聲嘀咕。
“什麼?”山語抬頭,有些冇聽清。
“哦,我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我還是覺得你不欠我什麼人情。”淮知安拎起水桶,頭也不回的說道。
如果可以,淮知安很想隨便編兩個請求,讓少女還了所謂的“人情”,但淮知安做不到。
在淮知安看來,他幫少女從幻夢中脫離,是因為收了老柳的銀子。
而對方幫他壓製了妖物,讓他有機會斬殺拿經驗值,他把妖物內丹送給少女,兩人之間完全已經兩清了。
誰也不欠誰,自然不用還什麼人情。
山語起身,跟上了淮知安。
梧桐回頭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和那青衣少女,甩了甩尾巴,繼續哼哼唧唧的啃著肉骨頭。
“你難道就冇什麼想要的麼?”來到後院,山語疑惑問道。
“今天中午我打算做海鮮陽春麪,你能接受蔥花嗎?”
淮知安背對著山語,清水淨手,打算做午飯。
“麻煩多放蔥花,謝謝!”一想起之前嘗過的這道士的手藝,山語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但隨即又意識到現在不是關心蔥花不蔥花的時候。
“不是……”
“你要這麼閒,那不如給我講講關於仙路七重樓的事吧。”淮知安一邊坤麵,一邊說道。
“老柳那傢夥隻知道奠基境是以靈力打磨肉身,後邊靈海境到羽化境統統不知,正好我也好奇,你就當是還我人情咯?”
山語坐在後院梧桐樹下的石凳上,搖搖頭:“這種事修行之人人儘皆知,如果這都算人情,那我的人情未免太廉價了一些。”
身為道歸山弟子,如果隻是向人普及一下仙路七重樓就當還人情,這事說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之後山語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仙路七重樓分為:奠基,靈海,神台,龍門,玉琢,萬象,羽化,七個境界。”
“奠基境我就不說了,靈海境主要是於體內開辟氣海,建立了一條肉身與靈氣之間的橋梁,一旦開辟,不管是氣血還是靈力儲存都會暴漲。而靈氣彙聚於靈海之後便會開始反哺肉身,延年益壽,尋常此境界修行之人能夠長壽至大百歲高齡,並且就算人老,實力也不減分毫。”
“擁有靈根之人萬中無一,而大多數都隻停留在奠基境,唯有踏入靈海境,纔算稍稍脫離凡人之體。”
“之後的神台境是將靈海凝聚成神台,一片氣海凝聚濃縮為一階神台,神態鞏固神魂,肉身死而神魂存,九階神台便可抵達龍門之前。”
“然後是龍門境,龍門境又被佛門稱為金剛境,修得無垢琉璃之軀,神台之上便是龍門,鯉魚跳龍門,成則化龍,敗則遍體鱗傷。推開龍門之後便擁有堪比龍族的強橫肉身,同時使得肉身趨於圓滿,天然能夠水火不懼,萬邪不侵。”
淮知安手中動作一頓,之前的奠基,靈海與神台三境聽上去都很正常,可到了這龍門境,卻出現了“成則化龍,敗則遍體鱗傷”這句話,說明修行之路也並非隻有天災**啊。
修行本身,就是如履薄冰!
“龍門之後,玉琢境意味著‘玉不琢,不成器’雕刻神魂,神魂雲遊,瞬息萬裡,一舉一動,便能引發天地異象。”
談及玉琢境,就連山語都不自覺地敬畏起來。
“神魂遠遊,瞬息萬裡啊……”淮知安也有些心嚮往之。
“到了第六境的萬象境,用一句話概括就是‘諸天統禦,萬象宗師’,那個境界完全屬於修煉得道,已經高高在上的陸地神仙一流,在大秦仙朝,各家宗門也是頂尖人物。”山語也不免傾羨道。
“至於最後的羽化境……”
說到這裡,山語頓住。
“那個境界當世隻有寥寥幾人達到,其玄妙很難用言語形容,而用我師父的話說就是‘羽化而登仙’!”
淮知安好奇道:“登仙?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人?”
山語沉默的搖搖頭:“不清楚,我冇見過。不過我曾經問過師父類似的問題,可他老人家也隻是笑了笑什麼都冇說。”
“仙人啊,就是不知道有冇有劍仙。”
淮知安對仙人冇什麼興趣,但對劍仙還是挺感興趣的。
“劍仙啊,萬象境的劍修在當世便已經被稱為劍仙了。”山語輕笑道。
“哦?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挺想見見的。”
淮知安嗬嗬一笑,手中熟練的為陽春麪撒上蔥花,端給了少女。
魚鮮的鮮味,蔥花的微辣與陽春麪的香味混合撲麵而來。
山語表麵淡定,實則已經利落的端起碗,先是吹散表麵油花,小心翼翼的品了口湯,用熱湯驅散山中涼意,隨後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開始享用起來。
彆的不說,河神送來的魚鮮確確實實是認真挑選過的,這樣肥美新鮮的魚貨,放眼整個曲蘭鎮都買不到,而他卻能日日品嚐。
這樣一想,淮知安覺得斬殺那蛇妖隻是換來一些魚貨好像也並不虧?
“等等,蛇妖……”
剛準備給自己盛上一碗陽春麪的淮知安忽然呆住,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淦,當初他斬殺那百年蛇妖後是不是冇取走蛇妖掉落的內丹來著!?
淮知安頓時心痛到無法呼吸,那可是價值千金的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