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的會議室裡,曾明坐在中間,身邊圍坐著十幾個穿便衣的公安。
曾明清了清嗓子,“同誌們,我給大家通報一下案情。嫌疑人章文昭,以前是國民黨保密局駐省城辦事處審訊科科長。此人擔任審訊科科長期間,多次負責審訊革命同誌和民主人士,並參與殺害其中多人。解放後我們一直在找這個人了,想把他緝拿歸案。可這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一點線索都冇留下,直到昨天一個受害者的親屬偶然遇見他,才知道他這些年居然一直躲在本市,就藏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曾明眼睛掃視了一眼眼前的部下,接著說:“接到訊息後,我們緊急製定了一個抓捕計劃,一定要把這個漏網之魚抓捕歸案。現在由李德生同誌給大家講一下具體抓捕方案。”
李德生看了看麵前攤開的筆記本,“經過刑偵隊的同誌們商議,報經局領導批準,我們準備今天下午在章文昭下班回家時,在他家裡對他實施抓捕。偵查員小王已經去過章文昭家附近觀察地形,稍後大家分下工,務必一舉抓獲該名嫌犯。”
李德生站起來走到會議室的黑板前,黑板上小王已經用粉筆畫好了章文昭家附近的地形圖。他指著圖上畫的一條小街說:“這是章文昭住的清安街。這條街往上走是東大街,往下是青蓮街,橫著連接的是鏜鈀街,章文昭租住的五十七號院就在鏜鈀街和清安街交接的十字路口。地勢開闊,四通八達。”
曾明插了一句,“這個章文昭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落腳,我看就是看中了四通八達這點,一有風吹草動可以迅速逃離。”
“對,剛纔小王偵查得到的情況也是這樣。章文昭租住的院子有兩道門,開在清安街上的是正門,鏜鈀街上還有一個側門。另外據小王進院子裡觀察,院子的東牆很低矮,可以輕易翻過去,再穿過隔壁院子也可以從鏜鈀街離去。”
李德生用手使勁敲了敲黑板,“第一組王鐵生,你帶兩名組員負責鏜鈀街的側門和東牆外隔壁院落的動靜。第二組**賢,你帶三個人負責清安街的正門和周邊警戒。第三組由我帶隊,負責進院裡抓捕章文昭。第四組由曾隊長帶隊,在外圍負責支援。都清楚了嗎?”眾人都站起來齊聲回答;“清楚了!”
“好,大家現在去準備一下,下午四點鐘準時出發。”曾明揮揮手示意散會,眾人收拾好東西出門,按計劃準備去了。
“妙心師傅,一會兒麻煩你和我待在一起。等章文昭下班,你確認是他本人,就告訴我一聲。”妙心點點頭。
“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你先去我辦公室坐坐,休息一下。”曾明帶著妙心去了自己辦公室。
準時四點鐘,打扮成各色人等的抓捕組成員,三三兩兩地分頭向目的地出發。曾明又等了一會兒,才帶著幾個人身穿便裝,腰裡彆著手槍和妙心一起出發。
清安街因為和東大街相鄰,東大街是省城著名的商業街,所以周邊的清安街上也有不少的商鋪。斜對著清安街五十七號有家小茶鋪,茶鋪不大,屋裡擺著三四張桌子,屋外的街沿上也擺了兩三張桌子。省城的人不管是吃飯還是喝茶,很喜歡坐在外麵,而不是坐在屋裡,除非遇到下雨、颳大風這樣的天氣,也許這是省城人民表達嚮往自由的一種方式吧。
今天冇有風,街沿邊的桌子已經坐滿了人。曾明走到茶鋪門口喊了一嗓子:“老闆,外麵擺一桌。”
“好的,幾個人?”微微有些駝背的茶鋪老闆笑著問道。
“三個人,三碗三花,麻煩了哈。”曾明順口點了茶。
“不麻煩,不麻煩。”老闆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從屋裡搬出一張桌子,用抹布揩乾淨請曾明他們坐下。
一會兒功夫,三碗散發著茶葉清香的蓋碗茶端了上來。曾明端起茶碗對妙心說:“請喝茶。”妙心微微欠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曾明一邊喝茶,一邊看似隨意地觀察著四周。他帶的支援組四散在鏜鈀街和清安街的街口,都扮成賣香菸,賣瓜子花生的小販,在街上四處遊蕩叫賣。
五十七號院旁邊的街沿上,幾個街麵上常見的幫商家搬貨的勞力,正坐在那裡休息,抽著煙閒聊著。
曾明看了一會兒,冇看出什麼破綻,放下心來,緊盯著五十七號院門口。
五點半左右,陸陸續續有下了班的人回家來,街麵上更加擁擠嘈雜了,曾明不由有些緊張起來。
一個瘦高的身影,踱著步,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黑框眼鏡下一雙狹長的眼睛不經意地四處張望者。他走到五十七號院門口,略微停了一下,不引人注意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冇什麼異常,這才慢慢走進了院子。
“就是他。”妙心低聲肯定地說。
曾明動作幅度極小地朝對麵擺了擺手,坐在街沿邊的幾個勞力隨即站起身來,在院門口稍等了一會兒,這才依次進了院子。
這邊曾明也站起身,對妙心說:“妙心師傅,你在這裡稍等一下,千萬彆過去。”說完帶著支援組快步過街往五十七號院子去。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一聲槍響,而後又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壞了!”曾明帶著人衝進院子,院中空地上騰起一股煙塵,在院子裡四下瀰漫開來,遮蔽了天空中黃昏的夕陽。爆炸把院子裡的物件衝擊得七零八落,掀得到此都是。院裡大人們慌亂的叫喊聲,小孩受驚嚇的哭喊聲,充斥了耳膜。院子裡亂成一鍋粥,影影綽綽中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
妙心聽到街對麵的動靜,心中一驚,幾步來到街對麵。瀰漫著煙霧的院中突然衝出一個人,滿身灰土,身上帶著血跡。妙心攔住他的去路,他瞪了妙心一眼,狹長的眼睛裡殺意畢露,妙心這下看得清清楚楚,來人正是章文昭。他揮拳用力向擋路的妙心麵門砸去,妙心雙拳交叉,架住對方的拳頭,順勢往下一攬,卸下對方的拳勁,擺腿踢向章文昭的膝蓋。章文昭痛呼一聲,膝蓋往下一彎,差點跪倒在地上。他又驚又怒,反手掏出匕首往前一揮,妙心往後一退,讓過匕首,腳在地上一頓,騰空而起,左腳踢向章文昭的手腕,右腳結結實實踹在他的胸口,踹得章文昭騰騰往後退。章文昭還要往前撲,身後衝出幾個壯漢把他按翻在地,死死壓在地上。
曾明蹲在章文昭麵前,使勁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裡摸索一番,掰出一顆裝有毒藥的假牙。
幾輛吉普車飛馳而來,一群人抬著個渾身是血人上了車,車門還冇關好,吉普車就飛快地開走了。曾明望著遠去的吉普車皺起了眉頭,眼中充滿的擔憂的神色,他指著一名隊員說:“你快跟去醫院,看看什麼情況,隨時跟我彙報。”又安排其他人把章文昭綁起來,押上車,送回公安局。他叫來一組的組長囑咐道:“你們把這個人嚴密看管起來,回到局裡,親手交到審訊科吳科長那裡,讓他親自審問。我有點事,去去就回來,你們先走吧。”
等人都走完了,曾明和妙心坐上最後一輛車,讓駕駛員送自己去將軍街餘德成家。
德成和玉梅一直在家裡等著,飯都冇心思做。快六點半時,終於等到曾明送妙心回來。
曾明急著回去,冇有進門,匆匆和德成說了兩句就坐車回公安局了。
看著妙心疲憊的樣子,玉梅讓姐姐進去休息一會兒。妙心搖搖頭,“我不進去了,我累了,先回庵裡去了。小餘,公安局那邊你幫我打聽著,有什麼訊息麻煩你通知我一聲。玉梅,我回去了。”說罷,轉身就走了,背影在冬日夕陽下顯得有些落寞。
曾明心急火燎地趕回公安局,一進門,就遇到從醫院回來報信的隊員。還冇等他開口問,那隊員眼淚就下來了,“李哥走了,還冇等送到醫院他就不行了。”
曾明心口一疼,眼前發黑,搖晃了一下,險些站不穩摔倒在地上。他用手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睛裡儘是悲傷。
“隊長!你冇事吧?”
曾明擺擺手,歇了會兒,慢慢走上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在辦公桌對麵的會客沙發上緩緩坐下來,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間滴落下來。
李德生今年二十六歲,轉業前是部隊的偵察兵,服從國家安排轉業來公安局給曾明當副手。倆人心性相似,相處極為融洽。辦起案來更是配合默契,在局裡被譽為金牌搭檔。可今天怎麼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呢。他才二十六歲呀,結婚剛半年,媳婦兒是省醫院的護士,對他們來說幸福生活纔剛剛開始,這就要謝幕了。天啊,該如何告訴她這個噩耗啊。
曾明獨自傷心了一會兒,擦乾眼淚,去隔壁刑偵隊的大辦公室,通知參加行動的同誌都去會議室開會。他要弄清李德生生命的最後幾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根據大家的描述,曾明還原了李德生帶隊進門後發生的情形。
李德生一進院子,章文昭就感覺到了危險。當李德生喊了一聲”章文昭“時,他並冇有回頭,而是直接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個美製手雷扔了出去。李德生反應極快,看到他手一動就搶先開了一槍,匆忙中冇有打中要害,手雷還是被章文昭扔了出來。李德生冇有猶豫,縱身撲在手雷上,擋住了手雷的大部分爆炸威力,保護其他同誌免受傷害,自己卻不幸犧牲。
會議室裡響起了一片抽泣聲。曾明用力地一拍桌子,“不要哭了,我們要儘快拿下這個案子,讓這個該死的特務份子受到應有的懲罰,以此告慰李德生同誌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