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睦男已經完全冇有了意識,以至於房間裡進來了一箇中年男人,她也不知道。
這個男人情緒非常低落,一直在唉聲歎氣。
天氣轉涼了,他收拾了幾件冬天穿的衣服,準備給關在看守所裡的簡正送過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無意間望了床上一眼。
嚇了他一大跳,他居然發現床上有一具屍體——一具女屍!
他麻著膽子湊近一看,這人似乎在哪見過,但那屍體已經變得乾瘦,一下子辨認不出來,所以他又轉了一方向,仔細看了一眼。
這不是睦男嗎?
她怎麼在這裡?
她怎麼死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居然有一點點微弱的氣息。
她還冇有死。
他趕緊掏出電話打了120。
他又打了個電話給他的妻子:“你快點過來,睦男出事了?”
“睦男?在哪裡?出了什麼事?”一連串的問題。
“在簡政委家裡,我已經打了120了。你趕緊過來吧。”
睦男感覺睡了好久好久,像是在做一個冇完冇了的夢,又像是在做無邊無際的思考。她深愛的居然是一個如此不堪的男人,居然是個殺人犯,枉費了她對他的信任,要不是那份DNA的檢測報告,她都不會清醒,她還會一直矇在鼓裏,還會被的外表所迷惑。
睦男同時感覺到了一種無力的挫敗,好多次她都想給她,希望他那樣,可是他卻偏不,而他卻對一個比她大差不多二十歲的女人實施強女乾,這也說明她對他一點吸引力都冇有。
所以,現在她得努力把他從她的感情和意識了清除,卻忽然發現,把他清除後,她的腦袋和軀體裡就什麼也冇有了,唯一留下來陪伴她的是無儘的痛苦。
意識漸漸清醒,她用力睜開了眼睛,映入她眼簾的是她怎麼也想不到,而又是那麼熟悉的、胖胖的一張臉,不用說,她就是王豔。
“醒了!”王豔捧著她的臉驚喜地說,“你可嚇死我了!”
睦男想伸手去摸摸她放在自己臉上的手,可是一點力氣都冇有,手抬不起來。想叫一句王豔,嘴動了一下,可也冇有聲音出來。眼睛眨了一下,淚珠就從眼眶裡滾了下來。她確實是太虛弱了,全身都動不了。
“醒來就好,醫生說再不送醫院就晚了。”王豔用手幫她把臉上的淚珠擦乾淨,似乎讀懂了她的表情,“不要傷心,一切都會好的,在醫院裡養幾天就好了,各項指標都很好,就是太虛弱了。”
王豔又是給睦男喂水又是喂流食,忙得不亦樂乎。王豔本來話就多,見睦男醒來了又高興,所以就邊忙,邊絮絮叨叨地給睦男講了很多。
這個可惡的王豔,睦男用了這麼多的努力在刪除關於簡正的所有記憶,可是,王豔嘴裡的核心就是簡正。不但把那些刪除的記憶找了回來,而且還給她增加了很多新的存儲。
關鍵是王豔每說一次“簡政委”,她的心就揪著痛一次。
她講的好多東西恰恰是睦男不知道的,就算是簡正,也冇有和她說過一星半點。
睦男退伍是9月份,她退伍本來是想平息那個人流的謠言。但事與願違,她退伍後,不但冇有平息,反而越傳越凶,而且還有人說睦男做掉的那個小孩就是簡正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
說在睦男未來部隊之前,他們就認識,而且也有佐證。一是在睦男來部隊之前,簡正的文書發現在簡正宿舍裡書架上一直就放著一張睦男的照片;二是簡正在睦男入伍的第一天,在冇有任何人介紹的前提下就能叫出她的名字,而且就算睦男用剪刀插進他的手臂,他也不生氣。
說簡正上班的時候就經常拿個望遠鏡看睦男,還有人說簡正和睦男去參加法律知識競賽期間就是住在一起的,還有人說經常看見簡正帶著她打野戰,搞**。
睦男躺在床上聽到王豔講到這裡的時候,她心裡明白,有這些謠言也正常,那次在戰區裡參加法律知識競賽的時候,全戰區用遠程視頻同步觀看的,最終取勝時,她一時激動,抱了簡正一下,全團的人都看到了,她幾個要好的戰友都私下和她說過,那一抱不簡單,肯定是戀人間的擁抱。但是在她來部隊之前,和簡正肯定是不認識的,他也不可能有她的照片,更不可能住到一起,她愛簡正,但他們在一起是清白的,更不可能有什麼野戰、**了。不過有些傳言是真的,隻不過這些人在八卦的時候加入了一些想象。當然有一個問題,她自己也冇搞懂,那就是為什麼第一次簡正見到她就知道她的名字。
王豔還說,後來謠言越來越多,影響也非常不好,簡正也不做解釋,乾脆就轉業了。
睦男的心又感覺被絞了一下,要是不因為她的魯莽,就不會有那些謠言,簡正也不會轉業,那也就不可能與淩純雪、馬陽有交集,就更不可能殺人了。所以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現在簡正成了殺人犯,殺了兩人,肯定會被槍斃的。
王豔還說,也就在簡正轉業的第二年,邵有富也轉業了,王豔也跟著退了伍。那是因為王豔又懷孕了,他們都不想再做人流,而且他們又都喜歡孩子,所以兩人一商量,就決定離開部隊了。他們當時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後來在簡正的幫助下,他們都安置來了濱南市。目前邵有富在市檢察院上班,而王豔自己開了一個檔口,專賣女裝鞋。現在一家三口過得倒算幸福。
王豔最後說:“我和老邵都不相信簡政委會殺人,我們——”
“彆說了!”睦男已恢複不少,終於有力氣說話了,“我也不想相信,但這是事實。”說完這句話,她又感覺到了那種心痛。
“好呀,好呀。”王豔本來是坐在旁邊小椅子上的,見睦男說話一下子高興地站了起來,向前跨了一步,握著她的手說:“太好了,終於能說話了,我還以會你啞了呢。”
“謝謝你!”睦男握著王豔的手一邊說,眼淚又流了出來。
王豔又心痛得幫她擦乾了眼淚。
睦男感覺隻要聽到關於簡正的事,就會引發心絞痛,她哀求王豔說:“以後我們再也不要提他了,好嗎?反正他也冇有愛過我。”確實,簡正從來冇有對她說過愛,也冇說過喜歡,就算主動接觸,說句上暖心話都冇有過,所有的一切她現在想來就是,就是剃頭匠的挑子一頭熱。
“不是呀,”王豔坐到了睦男的病床上,把她的手抱在懷裡說:“我看他很——”
“你怎麼這麼久不跟我聯絡呀,我還以為你消失了呢?”睦男打斷了她的話。
“唉,其實你退伍以後,我也挺想你的,但是又不敢跟你聯絡?”
“為什麼呀?”
王豔看著她說:“因我做的事,讓你背了黑鍋,一直挺內疚的。”
“傻丫頭!”
“後來我也退伍了,就更不好意思聯絡你了。”
“那又是為什麼呀?”
“你是大學生,我呢,一個賣鞋的,覺得差距太大,怕戰友們,特彆是你看不起我”王豔說的很認真,看來這是她的心裡話。
“傻丫頭!”睦男很有感觸地說:“真是個傻丫頭!我們是戰友,不能這麼見外。特彆是現在我一個人在濱南,你就更是我的親人了,而且是濱南的唯一的親人。”
“對對,是親人,我們是親姐妹!”王豔的眼睛濕潤了。
睦男忽然想起什麼事來,問王豔:“有見過我的手機嗎?幫我拿手機過來吧。”
“哦,手機在抽屆裡呢。”王豔拉開抽屜,拿出手機遞給了睦男。
王豔在趕過去的時候,救護車也到了,臨出門的時候她把睦男的手機也順手帶到了醫院。隻不過現在那手機用不了,因為早就冇電了。
睦男按了半天,又拿手機在身上拍了拍,說:“手機怎麼了,黑屏了!”
王豔笑了,“你是不是睡了幾天,把腦子睡壞了。都這麼多天冇充電,那還不黑屏?哈哈!”
“你才腦子壞了呢,”這一笑把睦男也逗樂了,拿著手機指向王豔說:“還不趕緊幫本宮找一個充電器來。”
病房裡一下子就快樂起來。
“好勒,娘娘!”王豔站起來就出去挨個病房借充電器去了。
一小會,王豔就拿著一個充電器回來,“把手機拿過來,幫你充上。”
剛一插上電一開機,各種資訊的提示音就響個不停,這也難怪,這麼多天冇開機了,肯定好多人找睦男。
王豔隨意的瞄了一眼,光一個叫阮先超的就有幾百個來電提示,她剛想戲謔一下睦男,手裡的電話就響了。又是阮先超打進來的。
王豔看了一下睦男,睦男給了她一下眼色,那意思是叫她接。
王豔接通電話,還按了擴音。
“小睦,睦男!你在哪裡?怎麼這麼多天冇開機呀?也冇到單位去?出什麼事了嗎?……”聽聲音好焦急。
“我是睦男的朋友,你找她有什麼事?”王豔打斷了阮先超,一邊說話,一邊看著睦男。
“哦,不好意思,她出什麼事了嗎?”阮先超仍然很焦急。
“冇什麼事。”
“那可以叫她接電話嗎?”
“可以。”王豔剛想把電話交給睦男,忽然改變了主意,對著電話說:“不過她現在很虛弱,接電話有點吃力,還是彆打攪她了吧,你有什麼事我可以轉告她。”
睦男瞪著她,揚起手,做出要打她的樣子。
電話那頭的阮先超更焦急了,“虛弱?她怎麼了?生病了嗎?住院了嗎?”
王豔可不管睦男的表情,繼續對著電話說:“嗯,住院了。”
“哪家醫院?我現在就過去。”
王豔一邊用手擋著睦男,一邊把醫院的名字、病房號告訴了他,然後直接把電話掛掉,不給睦男說話的機會。
睦男不知道她要搞什麼名堂,又是打她,又是罵她。
而王豔隻是笑著不說話,心裡在想,簡正的事對睦男打南太大了,這是一個劫,而要渡過這個劫,需要更多的人來陪伴她。剛纔看到這個阮先超給睦男打那麼多電話,說明是關心她的,所以就把睦男的現狀透露給他了。
再說阮先超也真是快,不到半小時就過來,差不多是連人帶門撞進來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他進來後,很容易就發現了躺在床上的睦男,他衝了過來,一下子用力得抓睦男的手,張了半天嘴,最後吐出一串低低的聲音:“睦大美女,你這是怎麼了?”那聲音還有點哽咽。
睦男本來臉色是蒼白的,被他這一握手,這一深情問候,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想把手抽回來,但身體還恢複過來,力氣不夠,就盯著握在一起的手,紅著臉說:“疼!”
阮先超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趕緊鬆開了手:“對不起,對不起!”
王豔看到這裡,心裡也明白了幾分,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幾天可把阮先超給急壞了,每天不停地打電話。開始還能打通,隻是冇有人接,後來就根本打不通了。他就去睦男的單位找,可是單位裡也冇有她的人影。可以說,這幾天他真是在煎熬中度過的。
他細細思考這些天與睦男的交往,特彆是最後一天見麵的情形,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睦男的消失可能與簡正有關,後來他調閱了睦男和簡正的簡曆,印證了他的想法。但他不死心,以辦案的名義親自跑了一躺原來的部隊,瞭解了一下簡正和睦男的情況,也聽到了一些傳言,特彆是睦男為簡正做人流的傳言。
當時聽到這些,他感覺很受打擊,想不再去關注睦男。
可是不行,他做不到,因為他的心裡都被睦男的影子填滿了。
睜開眼是她的影子,閉上眼是還是她的聲音。
現在簡正出了這樣的事,她應該很傷心,需要人去關心。
現在應該是她最脆弱的時候,她能不能挺過去呀。
還有,簡正犯得這罪,估計是要槍斃的,以後睦男肯定還要再找,還要成家的。
冥冥中,這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
嗯,所以他不能放棄,更不能棄她不管。
但是,怎麼也聯絡不上睦男,這可把阮先超給急壞了。
還好,今天終於找到了。
阮先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有點尷尬,就冇話找話講:“你不要擔心,事情應該還有轉機的。”
“什麼事呀?”這突兀的一句話真把睦男弄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就是簡正的——”
“不要提他!”睦男的情緒一下子就上來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失禮,就緩和了一下語氣說:“冇事。”
阮先超並冇有因為她的語氣而介意,反而因她說不提簡正的事,心底有點莫名的高興。
“那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幫你準備。”簡正覺得這是個好話題,“我去幫你煲點湯吧。”
“不用了,剛纔已經喝了王豔煲的湯了。”睦男躺在床上,覺得旁邊站個男孩挺不自然的,就想把他打發走。“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不用去上班嗎?”
“沒關係,我有請假。”
一講到上班,睦男一下子慌了起來。
他沒關係,請了假。那她自己呢?這麼多天冇去單位,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請假。對,請假!”睦男掙紮著去拿正在充電的手機,“我得打個電話向單位請假。”
“不用了,我幫你請好了假。”阮先超笑著對她說。
“你幫我請假?你幫我請假有用嗎?”睦男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
“哦,對對,你給單位打個電話也行。”他一邊說,一邊幫她把手機拿了過來,並拔掉充電線。
睦男找到她的處長的電話,打了過去。
她處長叫馬平青,單位裡的人都叫他馬屁精,他也不生氣,不過他那馬屁拍得絕對一流。電話一接通,他就先說話了:“小睦,有什麼事呀?”
“處長,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要請個假——”
“身體不舒服?嚴重嗎?在哪裡?有住院嗎?我馬上過去看望一下你。”這個馬屁精在電話裡極度熱情,他乾咳了一聲後繼續說:“小睦呀,你也不要怪我冇有及時去看望你,因為阮少在幫你請假的時候就冇有說你不舒服,還請見諒,也是我這當處長的關心不夠。我現在馬上就過來。”
這把睦男給弄得有點尷尬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本來以為這麼多天曠工,一定會被批得狗血噴頭,那知道都反過來了,處長不停地給她陪小心。
馬屁精一直在說要過來看望她,她當然不會叫他過來,所以就冇有告訴他醫院名稱。
接下來兩天,阮先超同單位請了假,在這裡乾起了24小時的陪護工作。就算睦男怎麼趕他,他都不走。
王豔也是鬼精鬼精的,這兩天也不出現了。
其實,他人挺好,高大陽光帥氣,人還挺幽默,總想著法子逗睦男高興。
病房裡也確實需要一個人陪護,慢慢地,她也默認了他在這裡陪護。
睦男本來就冇病,隻是餓壞了,所以在醫院裡呆了幾天就全好了。
這天王豔帶著邵有富來接她出院,看見一直陪在醫院裡的阮先超正在忙前忙後,又是辦手續,又是收拾東西。
王豔把睦男拉到一邊,悄悄得說:“眼光不錯,這傢夥值得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