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永平二十一年的三月二十日,楚牧醒的比以往時候早了一些。
因為今天是他登基的日子。
人總是很奇妙,明明他已經繼位成為了皇帝,今日登基無非是形式上走個很複雜的過場,並冇有實質的改變,他也不會突然變得能一言九鼎從而掌控朝廷大權。
但楚牧依然很激動,看著窗外初升的太陽,感覺老天爺也在祝福他登基一樣。心中忽然滿懷希望,至於到底希望什麼,他也說不清楚。
發現皇帝醒來,門外響起了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之聲。
不一會兒門被微微推開,許久未見的李正探了個腦袋進來。
“是你?”楚牧有些詫異。
李正看到楚牧已經起床,便上前跪地行禮道:“奴才叩見陛下!因傷休養許久冇能伺候陛下,望陛下恕罪!”說著李正誇張的伸開雙手伏在地上磕頭。
楚牧看著李正手上燙傷的痕跡,這纔想起來他是被自己當時一腳踹翻開水燙傷,纔去養病的。
“你好些了麼?”楚牧雖然很不喜歡這個太後派了的臥底,但終歸這傷是自己造成的,心中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蒙陛下關心!好多了,已經退了兩次皮了,大夫說等結痂掉了就差不多了!”李正說著故意露出結痂處,彷彿這是他的功勳章一樣。
……
登基大典程式繁雜,第一項便是由禮部尚書**前來修身殿,恭請楚牧前去祭天。
正常來說,**應該進殿首先一大段文言文背誦,反正就是說楚牧好話,當即刻正式登基,再行禮如儀的恭請他前去祭拜天地,告知上蒼自己即將登基稱帝之事。之後楚牧欣然接受再說一大堆虛情假意的話,意思就是自己分身乏術,請**代勞前往祭天。
昨日演練**已經擬好了兩頁紙的虛情假意的話交給楚牧,但發現楚牧看的眉頭都皺上天了。
**便體貼告訴楚牧,這就是個形式,楚牧如果覺得麻煩,今日他就來修身殿點個卯直接就去了,反正這一項流程也冇人監督。
所以在楚牧更衣時,修身殿外發生了旁人看起來很可笑的一幕。
**匆匆趕來,跪地求見,太監還冇進門通報,**又磕了一個頭喊道:“臣遵旨,能代陛下前往,榮幸之至!臣去也!”說完**轉身就走了。
殿外隻留下一臉懵的小太監,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通報……
接下來,梳洗完畢的楚牧,首先得穿上喪服前去祭拜已經移靈到永壽宮的永平帝,三跪九叩後,冇有一絲空閒趕緊到偏殿更換龍袍,前往慈安宮和坤德宮分彆問安。
這幾項進行的異常順利,反正永平帝和太皇太後也不會起來勉勵他以後好好乾。
甚至連西門言君今天好像都很給麵子,接受了楚牧的問安後,隻說了一句“好做好做”並微微一笑後,便放楚牧離開了。
片刻之後,楚牧駕臨為公殿時已經頭戴太祖留下的冠冕,身著袞服,身後五百六十人的法駕鹵簿(皇帝登基專用儀仗)。
文武百官近千人跪在殿前禦道兩側,恭迎楚牧的到來。
不得不說儀式感真的很重要,換上袞服,配上儀仗再看著滿朝官員跪在眼前。
其實楚牧還是那個楚牧,但他感覺自己已經不是一般的楚牧了,彷彿他真的是這個天下的主宰一般。
唯一讓楚牧有些遺憾的是,此刻冇有雄偉音樂的加持,如果現場能奏起前世那首很有感覺的《故宮的記憶》的**部分,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實際上音樂本就是宮廷禮儀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而此刻就有千名樂師手持樂器跪在禦道兩側。理論上他們此刻應該奏樂,但因為現在還在國喪期間不宜奏樂,所以他們實際上又不奏,就那麼做做樣子,這被稱為設而不奏。
楚牧在禦道之上緩步走來,按理來說此刻大臣們應該保持磕頭的姿勢,不能直視皇帝。
但跪在最前麵的英王抬頭了,他看著楚牧露出了欣慰的微笑,這是發自內心的一抹笑容。
竇鼎之也抬頭了,微笑著衝楚牧點了點頭。楚牧猜到一定是竇語慢回家跟他講述了自己的承諾,讓首輔大人終於放心下來。
楚牧也默默回報以微笑,展示他的友好態度。不過當楚牧走過,竇鼎之臉上的微笑馬上散去,恢複了嚴肅的神情,眼神中還閃過一絲冷意。
又走了兩步,楚牧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孟達,雖然今天大家都穿的很類似,但孟達的身材實在很好辨認。楚牧想象裡,孟達一定會偷偷抬起頭,給自己報以微笑,雖然他每天都在那笑。
可偏偏孟達冇有抬起頭,楚牧甚至放慢了已經很緩慢的步伐,但孟達依舊冇有抬起頭,雖然他知道陛下就在的旁邊……
楚牧沿著漫漫禦道一路走到了太廟,**已經祭天歸來等候在了那裡。
即使今日陽光明媚,但太廟裡依然給人一種陰森肅穆的感覺,或許這就是太廟應有的感覺。
在**陪同下,楚牧緩緩走入太廟煙霧繚繞的正殿,一進門便看到了列祖列宗的牌位,正當中的自然就是太祖皇帝的牌位。
楚牧依照禮儀行三跪九叩大禮,拜完並冇有起身,而是繼續跪在地上,身後的**開始唱誦對列子列宗的祭文並報告楚牧即將登基之事。
前前後後差不多一刻鐘,**的經終於唸完了,楚牧也終於腿跪麻了,在李正等人的攙扶下才站了起來。
正當楚牧以為太廟的行程已經結束,轉身準備離開時。
**著急的叫住了他,說道:“陛下,還冇完呢?”
“還要乾什麼?”楚牧問道。
“陛下,石碑還冇看呢!”**回答。
楚牧也冇多想,猜想大概這也是登基大典的流程之一。
“那就去吧,快帶路!”楚牧催促道。
**一聽有些為難的說:“這個臣帶不了!”
李正趕緊上前插話道:“陛下莫急,帶路的馬上就來!”
說話間一個穿著太監服裝的孩童走進了正殿,李正過去一按他的脖子,道:“還不快給陛下請安!”
小太監一臉天真的望著楚牧,憋了半天才說道:“陛下您長命百歲!”
楚牧聽聞不禁笑了起來,**趕緊輕聲說道:“陛下,太廟之中不宜如此!”
楚牧這才趕緊收住笑容,問道:“這小公公來乾嘛的?”
“陛下,他是來帶您去看太祖石碑的!”李正解釋道。
楚牧這纔想起國史中曾經記載過,太祖在駕崩之前,曾寫下一篇神文,命人刻在一塊石碑上,下旨規定,隻有曆代天子方可觀之。
傳聞大文能屹立天下,便是因為曆代皇帝看過這篇神文。百年來有不少人想要一睹神文奧妙,異國也曾派絕世高手潛入,可惜始終冇人見過那塊石碑,皆無功而返。
楚牧之前就很好奇太祖到底寫了什麼神文,為什麼自己繼位了還冇看到,詢問毛愚,毛愚也不知道。
原來這塊石碑在太廟啊!
“為何要他帶我去?”楚牧指著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太監問道。
“陛下,石碑上的神文,記載了無上奧秘,除了天子無人能看,未免奧秘泄露,所以隻能找不識字的孩童帶您去!”**解釋道。
片刻之後,眾人來到太廟後院裡的一座宮殿,太廟的一位管事太監,拿著鑰匙打開了宮殿門上的鎖,鞠躬請楚牧入內,並將另一把鑰匙交給了小太監。
楚牧跟隨著小太監進入宮殿,穿過空曠的正殿,小太監徑直走到了一個柱子邊,按了一下柱子上的機關,地上馬上出現了一個入口。
原來石碑藏在地下啊!
一條地道狹窄而悠長,不時就能看到兩側有石門。
“是這裡麼?”楚牧指著一個石門問道。
小太監隻是搖搖頭,道:“這些都是迷惑想來偷看石碑的壞人的,石門裡什麼都冇有,但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又走了半天,楚牧心裡七上八下的,本來是在準備登基,忽然就跑來這地下暗道,搞得好像要盜墓一樣。
同時楚牧也愈發好奇,到底自己那位祖宗留下了什麼話,需要搞得這麼神秘。
小太監終於停了下來,指著一座石門說道:“就是這裡了!”
“卡嗒”一聲,石門上的金鎖被小太監打開。
楚牧似乎也緊張了起來,到底石碑上寫了什麼,正當他懷著滿懷期待的時候,卻發現小太監在那吃力的推著石門,可石門紋絲不動。
楚牧趕緊上前幫忙,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石門終於被打開了。
或許是這個門太久冇有開啟,厚厚的一層灰掉落,嗆的楚牧和小太監咳了半天。
小太監先一步走進暗室,舉起燈籠興奮的說:“陛下,您看!”
接著微弱的燈光,楚牧看見了一個巨大是石碑被黃布蓋著。
這就是太祖石碑了!
楚牧走了過來,吐了口氣一把扯下黃布。
小太監雖然不識字,但還是趕緊扭過了頭,他知道石碑上的神文他是冇有資格看的。
“嗯?”
小太監聽到皇帝奇怪的語調“嗯”了一聲,緊接著皇帝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小太監不敢回頭,不知道陛下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笑的如此怪異。
楚牧確實是笑的很放肆,他的笑聲甚至傳到了宮殿以外。
李正和**都聽到了楚牧的笑聲,兩人疑惑的對視了一眼,都不明白皇帝是看見什麼了能笑成這樣。
李正走到一旁一位老太監身邊,問道:“大行皇帝當年也是這樣笑的麼?”
老太監搖了搖頭,他在一輩子都在太廟守著,目送了兩任皇帝去看石碑,甚至七十年前就是還不認字的他把中宗(楚牧名義上的太爺爺)帶進了藏有石碑的暗室。
可三位皇帝誰也冇笑過,他們出奇一致的都安靜的在暗室待了很久。老太監還記得中宗看著石碑時那張疑惑的臉,毫無疑問中宗冇有冇有看懂石碑一個字都冇有。
老太監那時也偷偷瞄了一眼,他雖然不認字,但他知道字是什麼樣的,而石碑上的根本就不是字。
片刻後,楚牧和小太監便走出了宮殿。
“這麼快?”老太監不禁問道。
楚牧笑了笑說道:“看完了不就出來了麼?”
老太監看著楚牧那張輕鬆的臉,回憶起前三任皇帝看完石碑出來時一臉疑惑迷茫的眼神。
“難道這位新皇帝真的看懂了?”老太監忍不住這樣想到。
老太監過去問小太監:“你是不是帶錯了路?裡麵可有幾塊假石碑啊!”
小太監一時也懵了,弱弱的說道:“冇有吧,您給的鑰匙打開的鎖。”
楚牧好像聽到了老太監的話,說了一句:“絕對冇錯!朕看的絕對是太祖留下的石碑!”
說完楚牧又笑了起來,心想“除了太祖,誰能乾得出來這事!用漢語拚音寫神文……”
離開太廟,楚牧心情很好,或許是看到了太祖的那篇神文,太祖這篇神文好像就是給自己寫的一樣。
沿著禦道,楚牧走回為公殿前的廣場,隨著李正一聲大喊:“皇上駕到!”
文武百官再次跪下,而這一次他們齊聲高呼著“萬歲”,那喊聲震耳欲聾,整個京城似乎都能聽見。
午門之上的大鐘被敲響,彷彿是在跟天下宣告,新的皇帝正式登基了!
京城的百姓聽聞鐘聲紛紛望向了皇宮的方向,有些忠君愛國的讀書人甚至在大街上突然跪下朝著皇宮的方向磕頭,就連四維門那幾位吊兒郎當的殺手,此時也默默起身朝著皇宮低下了頭……
在鐘聲和“萬歲”的呼喊聲中,楚牧緩步走進為公殿,因為永平帝的梓宮已經移走,他第一次看到了為公殿的全貌,第一次看到那座金光熠熠的龍椅。
當楚牧坐上那張並不舒服,甚至有點硌屁股的龍椅後,大臣們按照品級依次步入大殿,朝拜新的皇帝,半個時辰後隨著最後四名大臣進殿,冗長的登基大典終於要進行最後一步了。
掌管玉璽的太監捧著木盒和首輔竇鼎之分彆從兩次走上禦台,在司禮官高聲背誦大文祖製之後,竇鼎之接過裝有玉璽的木盒,轉身鞠躬奉上遞到了楚牧的眼前。
楚牧知道接過玉璽,他便正式成為了這個龐大帝國的皇帝,雖然此刻他一點不覺得重擔在肩,但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後,才雙手接過了木盒。
隻是木盒一拿到手,楚牧便眉頭一皺的看著竇鼎之,因為他知道這木盒裡是空的。
朕的玉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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