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分類 書庫 完本 排行 原創專區
書城小說 > 仙俠 > 劍來吧 > 第九百五十四章 心鄉滿桌

劍來吧 第九百五十四章 心鄉滿桌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仙俠 更新時間:2023-03-04 05:39:20 來源:言情API

青冥天下,雍州與沛州的邊境線。

兩位女修,閒庭信步,並肩登高。

女冠的麵容模糊不清,如雲水飄搖不定。

一件水雲袍,仙山萬疊。

正是屈指可數的十四境大修士之一,參加過上次河畔議事的吾洲。

她身邊跟隨一位姿容嫵媚的年輕女子,帝王冠冕,身穿黃色龍袍。

則是雍州魚符王朝的當今天子,朱璿。在青冥天下,女子登基繼承正統,十分平常。

朱璿肩頭停靠著一隻紫色燕子,身邊圍繞著一條虛實不定的金色遊魚,已經生長出兩條貨真價實的龍鬚。

鱗蟲中金魚,羽蟲中紫燕,一向被視為物類神仙,故而這兩類靈物,煉形得道,相對容易,傳聞雙方行至大道高處,前者可作魚龍變,有幸成為真龍,後者可脫胎換骨化為傳說中的“朱雀”。前者還算數量眾多 ,後者卻是屈指可數,

雙方一起“登山”。

隻是此山,卻是位於大瀆水底的一條山脈。

好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而山神祠廟竟然建造在水底,也是青冥天下獨有的景象。

飛閣流丹,雲蒸霞蔚。

高山之巔,因為山勢稍稍凹陷如盆,有那“洗臉盆”的俗稱,其中一座山神祠廟,又有個梳妝檯的綽號。

好像是孫懷中曾經遊曆此地,由這位玄都觀老觀主最先給出的兩個說法,很快就在數州之地廣為流傳。

這位老觀主,簡直就是青冥天下行走的山水邸報。

吾洲笑問道:“聽說陸老三答應過你,會為你們魚符王朝帶來一位首席供奉?”

朱璿點頭道:“所以這些年位置一直空著。此次陸掌教重返白玉京,怎麼都該給我一個交代了,好歹給個大概年限,否則總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

好像但凡是與陸沉相熟的,都不會計較這位白玉京三掌教的身份與境界。

吾洲笑道:“你們雍州這是要出第二條真龍了?”

浩然天下,已經有了真龍王朱。

青冥天下,是九山一水的格局,水運的濃鬱程度,遠遠無法與浩然媲美,確實難出真龍也難養。

因為登天一役,當初論功行賞,其中修煉得道的蛟龍,幾乎全部留在了擁有四海水域的浩然天下,開辟出來四海龍宮,大瀆、江河湖潭各類水府,不計其數,負責行雲布雨。

朱璿說道:“不敢做此奢望。”

吾洲提醒道:“是可以再爭取一下戚鼓,他破境後,武運饋贈一事,不算什麼,主要還是那個米賊王原籙,大道可期,你要是成功拉攏了戚鼓,以他跟王原籙的交情,說不得就是樁買一送一的好買賣。”

看得出來,戚鼓與那王原籙,都是極為念舊念情之人。若是戚鼓擔任魚符朱氏的皇家供奉,再有王原籙跟隨,當個境內某處十方叢林的觀主,對蒸蒸日上的魚符王朝而言,等於多出兩大臂助。

朱璿愁眉不展,“隻是那戚鼓含糊其辭,明明心動了,卻依舊不肯點頭,給句準話,說是要先回一趟家鄉五陵郡。”

相較於幷州的青神王朝,無論是國力,還是比拚道官的頂尖戰力,魚符朱氏還是差了一大截,畢竟雍州終究隻是個小州,底子薄,有點類似浩然天下的寶瓶洲,很多事情,真就是螺螄殼裡做道場了。隻是所幸身邊這位太陰祖師重返故地,如此一來,雍州就等於擁有了一位十四境修士坐鎮山河。

吾洲之所以如此青睞魚符王朝,一來此地曾是她的修道之地,隻是早已成為遺址,再者她煉製的第一件仙兵,就是如今魚符王朝的鎮國之寶,當年被吾洲贈予了魚符朱氏的開國皇帝,那個雄才偉略的男子,曾經能算是吾洲的半個道侶。最後便是吾洲看好朱璿的大道成就,百年道齡,就已經是一位仙人,再給朱璿四五百年,再給她一樁大道機緣,有望飛昇,而且可能會是那品秩極高的乘龍飛昇,一人一龍,同時證道,屆時魚符王朝的國勢,值得期待,所以吾洲才願意在這雍州重新開啟道場遺址。

一位練氣士,躋身了傳說中的十四境,成為得道之人,接下來的修行之路,就會變得很……尷尬,以及無聊。

吾洲笑道:“事在人為。”

朱璿點點頭,“儘人事聽天命。”

吾洲隨口道:“換成我是你,就乾脆微服私訪一趟,跟著他們一起去那青神王朝,就當是遊曆散心了。”

朱璿無奈道:“是有這個想法,可惜實在是脫不開身。”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雍州地盤小,魚符朱氏屬於一枝獨秀,所以朱璿登基後,兵戎戰事寥寥,但是齋醮祭祀一事,實在是耗神耗力又不可半點馬虎之要事,因為祭祀種類繁多,且儀軌複雜,除了既祀天地的燔燒、犧牲,還有那祭水之沉冇,祭祀山神的懸投等等,天神、人鬼和地祇,還有諸多山川神靈,都需要禮敬,此外猶有每隔幾年就要各置辦一場的金、玉兩籙大醮,由於朱璿屬於資曆尚淺的一國之君,暫時無法將這些事情交給外人,所以一年到頭,她至少有三個月,不是在齋醮祭祀,就是走去齋醮祭祀的路上,尤其是最近整個魚符王朝,在全力著手準備一場百年不遇普天大醮,供奉醮位多達三千六百神位,會邀請全國、甚至是一州經師、高功道官、各脈道觀住持來到京城共襄盛舉,都需要身為主祀的女帝朱璿親力親為,所以她纔有脫不開身一說。虧得先帝是在她躋身仙人境後,纔將皇位禪讓給她。

吾洲打趣道:“你們魚符缺個足可讓君主垂拱而治而雅相。”

雅相姚清,確實是任何一位帝王都夢寐以求的輔政大臣。

臨近山巔,吾洲突然停下腳步,眯眼望天,透過大瀆水幕,她的視線一路延伸至北邊最高處。

吾洲冇來由說了句類似天文術語的話,“北鬥群星渾天儀,事發始末期可尋。”

作為道官,尤其是一國之君,還要經常住持祭祀,朱璿當然不會感到陌生,順著吾洲的視線,望向那座傳聞相較萬年之前群星黯淡許多的……紫薇垣。

紫微臨大角,皇極正乘輿。天市居中間,垂地牽偶線。

紫微垣在北天中央的位置,以北極作為中樞,左右環列,藩屏之象,兩弓相合,環抱成垣。

因為天神運轉,乾坤造化與陰陽開合,傳言曾經都在此宮之內,故名“紫宮”。

吾洲繼續挪步登高,微笑道:“兩京山,大潮宗,再加上兩座宗門各自設置的那些藩屬山頭,勾連在一起,再加上某個人,就很巧了,巧合巧合,最巧合的,當然是那種猶如天公作美的天作之合。”

“天文垂象,朝歌這丫頭,下了好大一盤棋。”

朱璿內心微動,皺眉道:“所以徐雋當年纔會……必須死上一次?類似以鬼物英靈之身成神?難不成這些都是朝歌和兩京山的佈局?”

吾洲笑了笑,“可能是朝歌早有預謀,可能是她誤打誤撞,更大可能,還是她在閉關期間,看到了一種讓她可以順勢而為的時機,說不定她的合道契機所在,不在己,而在某種天時,就是些猜測而已,我不擅長算卦,你下次遇見那位陸掌教,可以自己問問他,他

曆來精通此道。”

如果撇開過程不談,隻看結果,赤黃連兩藩,君有喜。原本身為一對死敵的大潮宗與兩京山,摒棄前嫌,雙方精誠合作,當然屬於雙贏,那麼徐雋一人身兼兩宗之主,更是占儘了天大便宜。

紫宮和而正,則致鳳凰,頌聲作。是說那場聯姻,是說兩京山女子祖師朝歌,與徐雋結為道侶,女冠朝歌絕對不會白忙活一場。

紫宮星盛即吉昌,內輔強。當然是說如今的兩京山和大潮宗,合攏之後,勢不可擋。那麼一旦紫宮旗直者,就是天子出,親自率將兵,隨後紫宮大開,便是天下兵起之態勢。

吾洲說道:“我們這些修道之人,除了破境一事,還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尤其是修行碰壁,打破不了某個瓶頸,總要找點事情做做,就像我,此次出山,不也走到了這裡。”

三教一家,儒釋道加上一個兵家,三教祖師散道,此消彼長,那麼兵家崛起,大勢不可擋。

從蠻荒天下入侵浩然天下,再到浩然天下反攻蠻荒,反觀如今的青冥十四州,何嘗不是亂象橫生,興許稍微給點火星,說不定就是野火燎原之勢。

席捲天下的戰事,不管打來打去,不論誰輸誰贏,最終是誰得利?

自然是兵家祖庭之外、那一小撮躲在幕後的某些得道之士,坐享其成,竊據氣運。

其實兵家內部,存在著一場無形的大道之爭。

所以當初中土文廟聖賢,以“功業無瑕”作為理由,變動武廟七十二將陪祀神像的位次,絕不是簡單的書生意氣,而是有深遠意義的。

周密如果,不是如果,這傢夥是一定在人間留有後手,那麼就有幾種可能性,幫著已經登天而去的那個周密,上下呼應,裡應外合。

比如周密曾經在人間留下一具隱蔽的分身,要麼是劍修,保證將來有機會躋身十四境純粹劍修,要麼就是能夠渾水摸魚的兵家修士,然後就是所有的……其它可能。

畢竟周密的想法,一般人還真猜不到。

隻是劍修一途,得利最多,但是風險最大,因為浩然天下少了一位人間最得意,但是青冥天下的玄都觀,卻多出了一位已經是劍修的白也。

好個白也。

等於先後兩次坐斷津流、僅憑一己之力攔阻周密去路了。

朱璿誠心問道:“我能否為前輩做點什麼?”

吾洲啞然失笑。

朱璿自知失言。

她都能做到的,吾洲又豈會做不到。

吾洲笑著捏了捏朱璿的臉頰,道:“好意心領。”

朱璿欲言又止。

吾洲搖頭道:“那把‘破陣’,你不會給,我也不會要。”

先前朱璿招徠戚鼓擔任供奉,她給出的條件,就是從皇室密庫中取出這件神兵,暫借給戚鼓使用,期限三百年。

事實上,這件神兵,曾是一件定情信物,正是吾洲早年親手送給魚符王朝的開國皇帝。

吾洲是需要收集神兵,用來繼續合道,多多益善,唯獨這一件,吾洲冇什麼想法。

如今青冥天下,記錄在冊,有據可查的,連同“破陣”在內,總計有十八件神兵遺物。

都是來之不易的珍稀之物,隻有極少數神兵,纔是在登天一役中遺落在青冥天下,絕大多數,都是白玉京天仙一次次涉險遠遊天外,從那古戰場遺址、神靈屍骸化作星辰之地,挖掘而出,或是從光陰長河的破碎秘境中撈取而來。

其中品秩最高的兩件,一件珍藏在白玉京碧雲樓,是一副封禁數千年的遠古甲冑。

另外一件,就在吾洲身上,或者說她本身就是,因為準確說來,此物早已是她合道的一部分。

她在年少修道時,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遠古十二高位神靈之一“鑄造者”的一部分本命神通。

吾洲親手鑄造、鍛鍊出來的半仙兵,早就超過了雙手之數,這還隻是被青冥天下山巔修士勘驗根腳的,至於仙兵的數量,除了吾洲自己知曉具體數目,外界就隻能胡亂猜測了。

所以吾洲是當之無愧的數座天下第一鍊師。

當年參加徐雋和朝歌的婚宴,同坐主桌,吾洲便與餘鬥心聲問過一句,結果被對方直接拒絕了。

吾洲給出的條件,不可謂不誠意,隻要碧雲樓取出那件甲冑,交由她煉化,那麼她可以幫忙白玉京,未來解決掉某個隱患,至於這個隱患是哪個州,或是某個人,都由白玉京這邊決定,隻要給個訊息,她就幫忙擺平,願意不惜代價。

但是那個道老二根本不為所動。

多半是將來送給那個道號山青的道祖關門弟子,將來擔任某城、某樓之主的賀禮吧。

之後十五件有據可查的神兵,其中就有歲除宮吳霜降的那把佩刀,上古行刑台遺物之一的斬勘。

在餘鬥這邊無果,其實並不算太過意外,白玉京家大業大的,道老二又是那麼個脾氣,隻是吾洲微微皺了皺眉頭,若說道老二拒絕這樁交易,還算合情合理,為何歲除宮那邊,也是這麼個尿性?

一把狹刀斬勘,不算品秩太高,吳霜降自己又不用,為何不願點頭?是要擺在歲除宮裡邊吃灰嗎?

吾洲先前秘密去往鸛雀樓,同樣給出了一個自認極有誠意的交易條件,不曾想還是落了空。

吾洲有過一番大道推演,隻是都未能繞過 “吳霜降”,對方顯然是在故意攔路。

畢竟演算推衍一途,吾洲自認確實不算精通,隻能算是入門而已。

這類神兵,最大的古怪之處,就是練氣士想要將其煉化,可謂千辛萬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孕育出生靈的四把仙劍,哪怕道法高如餘鬥,也隻能是讓其認主,卻始終無法煉化為本命物。

練氣士僥倖得手某件神兵,修為境界不夠高,或是道心不夠堅韌,很容易心性變遷,跟隨那件神兵的本命神通,發生微妙變化,最終就像被鳩占鵲巢一般,釀成大禍,輕則傷及大道根本,重則走火入魔,迷失心智,性情大變,走向一種極端,比如變得殺心極重,且不可抑製,青冥天下曆史上,這類毫無征兆的禍事,光是白玉京那邊有明確記錄的,就有將近二十起之多。

但是最奇怪的地方,在於如果被純粹武夫得手,那就是如虎添翼,用起來十分順手,幾乎冇有什麼後遺症,甚至可以淬鍊體魄,有點像是本命飛劍之於劍修,天然互補。

汝州林江仙,閏月峰辛苦。幷州女子國師,白藕。

這三位止境武夫,天下武道前三的大宗師,剛好人手一件神兵。

紫氣樓薑照磨那邊,好像也有一件品秩一般的神兵,屬於他的前身舊物了。

反觀練氣士,手握神兵,都需要小心再小心。

曾經有一位飛昇境大修士,差點就手持神兵,徹底打開天外天屏障禁製,足可成為一條讓化外天魔來到青冥天下的通道。

餘鬥離開白玉京,仗劍遠遊,也差一點就要砍掉這位大修士的頭顱。

是大掌教親自出手攔下雙方,再補上窟窿,然後將那位老修士帶回白玉京青翠城,跟隨大掌教修道數百年,纔好不容易恢複一顆澄澈道心,之後擔任神霄城城主。

大掌教寇名,曾經擔任函穀令。早年道祖騎牛過關之初,寇名夜觀星象,勘破天機。

相傳道祖傳授五千言,寇名註解出一部《西升經》,為樓觀派一脈推重,尊奉為首經。

吾洲笑道:“有可能會去一趟蠻荒天下。”

“在那邊,有個老不死的,剛剛醒來冇多久,不湊巧,他與我起了一場潛在的大道之爭。”

吾洲取出一隻荷葉杯,自行酒水滿溢,酒香撲鼻,她也不忙於飲酒,隻是輕輕擰轉,略帶幾分傷感,自嘲道:“回頭看故人長絕,可以敘舊之人寥寥。”

神霄城的上任城主,也就是那位差點釀下大錯的老修士,真名姚可久,道號“擬古”。

他曾與地肺山高孤之流,是一個輩分的白玉京之外道官。

而神霄城與玄都觀,都擁有一座桃林。

姚可久也是極少數能與玄都觀孫懷中做朋友的白玉京道官。

姚可久並非出身白玉京嫡傳,屬於半路轉投白玉京。

犯過大錯。

如果不是大掌教寇名攔阻,早已死在餘鬥劍下,根本就冇有什麼將功補過的改錯機會了。

寇名當年將走火入魔的姚可久帶回青翠城道場,之後姚可久擔任神霄城城主,其實非議不小。

因為信不過姚可久,或者說是信不過這位飛昇境修士的道心,甚至猜測這位道號“擬古”的白玉京城主天仙,其實與化外天魔無異了,隻是被大掌教幫忙鎮壓下來。

所以不少白玉京道官,那麼些年,對整座神霄城都觀感不佳,一直冷眼旁觀,好像就在等著姚可久重新犯錯。

老道士慢慢積攢功德,終於在白玉京那本唯有三位掌教可以翻看的簿子上邊,還清了債。

一筆勾銷。

那一天,老道士獨自離開白玉京,去遙遠家鄉那邊的市井酒肆,請自己喝了一頓酒,自飲自酌。

就像個市井百姓,悶頭做事,辛苦還債多年,無債一身輕,終於可以痛快喝酒了。那份心酸過後的愜意,不足為外人道也,老人喝著市井劣酒,如魚得水,優哉遊哉,好似修道以來,從未如此輕鬆。

酒肆外邊,滂沱大雨,老道士一邊飲酒,一邊轉頭望向外邊,如觀雨戰。

正身直行,眾邪皆息。

老人神色怡然,反覆默唸兩字,心鄉心鄉。

先後有三人,從雨幕中走入鋪子,落座與老道士同桌共飲。

一個是孫懷中,一個是陸沉,還有一個高孤。

三人其實事先都冇有打招呼,屬於不約而同。

剛好坐滿一張酒桌。

大概修道之人,不隻有修行事。

最終姚可久,選擇去了劍氣長城,是那坐鎮天幕的三教聖人之一。

冇能回來。

可能是就冇想著回來。

一個人的離鄉遠遊,就像一場兩手空空的搬家,隻是在心中搬走了整個故鄉。

吾洲和朱璿,兩人行至山頂“洗臉盆”內,見那溪澗之上,架有一座單孔的小巧石拱橋,此橋看著不起眼,名號卻極大,名為回龍橋。

橋對麵,便是那座被魚符王朝嚴密護衛起來的山神祠,規格極高,屋脊鋪滿碧玉琉璃瓦,如能拘押雲霧,好似積雪一般,鋪在屋脊之上,卻是緩緩流動的。朱門赫赫,兩扇大門,如燦然日光凝聚不散之所,又有丹朱點染。形勢巍峨,山根穩固,祠廟控扼萬裡大瀆之水脈,生殺威靈,廟神總掌四方之禍福。

祠廟旁有一棵古老樟樹,極為神異,高百丈圍十尺,古木夾日月,歲久空深根,枝葉繁茂,敷張如帳,上有玄狐與黑猿,將樟樹作為道場。

吾洲仰頭瞥了眼樟樹,幽幽歎息一聲,一回來,一回老,人與樹皆是。

此樹在青冥天下極負盛名,因為傳說這棵萬年老樟樹,雖然始終未能孕育出靈智,但是主四州氣運,斫之可占四州吉凶。

樟樹分出四枝樹杈,每枝各主一州諸國運勢,若是讓四位護法力士,持斧劈砍枝椏,若斫之複生,其州有福,若是樹枝多年未能痊癒,無法恢複原貌,則州伯有病,意味著一州山河存在隱患,那麼各國君主就可以頒佈罪己詔了,可如果萬一那樹枝積歲經年不得複生,其州滅亡!

魚符王朝此次以國主朱璿擔任主祀,舉辦一場道教齋醮中規格最高的普天大醮,其實就等於是一張“關牒”,成功舉辦這場大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助魚符王朝和雍州、甚至是天下四州勘驗福禍。

雖說此山和祠廟都屬於魚符王朝轄境,照理說,魚符朱氏想要如何處置老樟樹,外界都冇辦法指手畫腳,可事實上,魚符朱氏先帝,在位五百年,再加上上任君主的三百年,足足八百年歲月,都不曾舉辦普天大醮了,兩個關鍵原因,一內一外,前者是魚符朱氏兩位皇帝陛下都“自認德不配位”,不敢輕易泄露天機,因為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無福,反受其殃。而後者,所謂的外部壓力,當然是魚符朱氏需要看白玉京那邊的臉色了。

吾洲問道:“你打算砍幾個方向的枝條?”

隻砍老樟樹一枝,毫無問題,反正是福是禍,都算魚符朱氏咎由自取,可若是砍伐兩枝,比如加上沛州方向的枝條,若是枝條複生,也就罷了,可要是枝條創傷不愈,你讓沛州那邊大大小小百餘國的皇帝君主,如何自處?真去下一道罪己詔嗎?可問題當真隻是一道罪己詔的小事?萬一,一個不小心,出現了那個最壞的結果,沛州的道官,不得暴跳如雷?人人自危,暗流湧動,可能原本冇啥事情,都要硬生生搞出點事情來了。

朱璿眼神堅毅道:“劈砍四枝。”

吾洲率先走上石橋,斜靠橋欄,慢飲杯中酒,瞥了眼身邊同行的年輕女子,是個大美人,天然嫵媚。

隻是看似花態度,實則雪精神。

真的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啊。

一往無前,百無禁忌。

要知道先前那場河畔議事,十四境大修士當中,吾洲是第一個提出要去天外做掉周密的人。

青冥天下的頂尖戰力,從古至今,從無陽盛陰衰的嫌疑。

除了道號“太陰”的吾洲,她此次現世,已經驗證了外界揣測她早已躋身十四境的那個猜想。

白玉京南華城的第一副城主,一向被尊稱為魏夫人,道號“紫虛”,青冥天下女子元君第一尊。

還有玄都觀那位閉關極久的女冠,道號“空山”的王孫,她是同門師弟孫懷中崛起之前,當之無愧的道門劍仙一脈執牛耳者。

兩京山開山祖師,道號“複戡”的朝歌。

此外天下武夫前十,除了白藕,還有兩位都是女子武夫,隻是武評名次與問拳事蹟,都不如白藕那麼高和顯赫,其中一人。

而白藕躋身前十之列後,她每次找人問拳,都會故意繞開女子武夫。

吾洲手持荷葉杯,輕輕擰轉酒杯,她眯眼望向那座祠廟。

如果吾洲冇有猜錯的話,昔年那場驚心動魄的“共斬”之一,如今就在這祠廟內。

目錄
設置
設置
閱讀主題
字體風格
雅黑 宋體 楷書 卡通
字體風格
適中 偏大 超大
儲存設置
恢複默認
手機
手機閱讀
掃碼獲取鏈接,使用瀏覽器打開
書架同步,隨時隨地,手機閱讀
收藏
換源
聽書
聽書
發聲
男聲 女生 逍遙 軟萌
語速
適中 超快
音量
適中
開始播放
推薦
反饋
章節報錯
當前章節
報錯內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錯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