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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吧 第五百零五章 二月二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仙俠 更新時間:2023-03-04 05:39:20 來源:言情API

城隍廟大門緩緩打開。

這座隨駕城城隍廟,除了那位已經深陷泥菩薩過河境地的城隍爺,都已傾巢出動,文武判官,諸司yīn冥鬼吏,隻是都小心翼翼站在了大門之內。

雖說整座隨駕城都算自家地盤,會有一定的氣數庇護,可站在香火濃鬱的城隍廟內,畢竟還是更安心些。

陳平安望向大門那邊。

當初那樁慘事過後,城隍爺選擇一殺一放,所以枷鎖將軍應該是新的,城隍六司為首的yīn陽司主官則還是舊的。

陳平安手持劍仙,低頭看了眼養劍葫,“在我兩次出劍之後,今夜你們隨意。”

陳平安抬起頭,望向城隍廟大門,“哪位是隨駕城城隍廟的yīn陽司主官?”

文武判官和日夜遊神、枷鎖將軍以及其餘諸司在內,冇有半點猶豫,都趕緊望向了其中一位中年儒士模樣的官員。

世間大小城隍閣廟的yīn冥官服,禮製與陽間朝廷大致相同,除了官補子圖案不可胡來,各洲各地又稍有異樣,像北俱蘆洲這邊,官袍便多是黑白兩sè,並且都在腰間懸掛一枚篆刻各自官職的青銅法印。

他戰戰兢兢向前一步,眼神遊移不定,壓下心中恐慌,躬身抱拳道:“劍仙夜訪城隍廟,有失遠迎,不知劍仙找下官何事?”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這點粗淺道理,不但是他,所有同僚都懂,不然就不會聯袂現身。

下一刻,那一襲青衫劍仙已經站在了城隍廟內,身後便是那位呆立當場的yīn陽司主官。

連同文武判官在內,哪怕那人已經擅闖城隍廟,仍是象征性挪步,如同避讓出一條道路,然後一個個望向那位同僚。

隻見從那位yīn陽司主官的額頭處,一路往下,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纖細金線。

刹那之間,一尊金身砰然碎成齏粉。

就連那城隍廟內最為擅長鎮殺厲鬼的武判官,與喜歡出城捕獵孤魂野鬼的新任枷鎖將軍,都冇有看清楚對方怎麼出的劍,何時出的劍。

一時間所有城隍廟官吏都麵容慘淡。

慘也。

真是一位遠遊至此的外鄉劍仙!

隻聽說劍仙之流,行事最是古怪跋扈,絕不可以常理揣度。

城隍廟後殿供奉的那尊城隍爺神像,淡淡金光一陣流轉,走出一位氣態儒雅的年邁官員,前殿建築毫無阻滯,被他一穿而過,飄然來到前殿台階上,站定後伸出一根手指,厲sè道:“你身為劍修,便可隨意斬殺一國皇帝玉璽封正的yīn冥官吏?!”

陳平安抬頭望向那座籠罩隨駕城的濃重黑霧,yīn煞之氣,張牙舞爪。

有些類似老龍城苻家的那片半仙兵雲海,隻不過後者,地仙之下的練氣士都瞧不見,在這銀屏國隨駕城,則是修士之外,凡夫俗子皆可不見。

陳平安說道:“我會爭取替你擋下天劫,怎麼謝我?”

城隍爺先是震驚愕然,隨即心中狂喜,“當真?劍仙不是那戲言?”

那位瞧著年輕的青衫劍仙點點頭。

城隍爺隻覺得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城隍爺高聲道:“隻要劍仙能夠保我城隍廟無恙,隨便劍仙開口,一郡寶物,任由劍仙自取,若是劍仙嫌麻煩,發話一聲,城隍廟上上下下,自會雙手奉上,絕無半點含糊……”

一道金光當空劈斬而下。

城隍廟諸多yīn冥官吏看得肝膽欲裂,金身不穩,隻見那位高高在上無數年的城隍爺,與先前yīn陽司同僚如出一轍,先是在額頭處出現了一粒金光,然後一條直線,緩緩向下蔓延開去。

不愧是享受香火供奉多年的城隍爺,一尊浸染了不計其數香火精華的渾厚金身,並未當場崩碎,不但如此,城隍爺猶能抬起雙手,死死按住自己的頭顱兩側,哀嚎道:“你瘋了不成?我一死,天劫就要立即降落,你難道要僅憑一人之力抗衡天劫?我不死,你我還能聯手抵禦天劫,共度劫難,你這個瘋子!你不得好死!”

陳平安視線高過那位城隍爺,望向前殿神台上,那位同樣享受一郡香火卻寂然無神光的巍峨神像。

不知道是不是蛇鼠一窩,是不是知曉大難臨頭,便將一點神性撤出了這座城隍廟神像。

陳平安說道:“不好意思,剛纔忘了說一句,你需要以死謝我。”

城隍爺雙手死死按住頭顱,四麵八方,不斷有顧不得是不是精粹、是否會夾雜邪祟心意的香火,隻要是敬香之人的香火,無論念頭雜純,都早已被他悉數拘押在城隍廟內,至於如此一來,是不是飲鴆止渴,顧不得了,隻要增加一點修為,在天劫落地後保住金身的可能性就會多出一絲,至於城隍廟會不會銷燬,那些輔官鬼吏會不會修為不濟,全部被殃及池魚,甚至是一郡百姓的死活,這位城隍爺在“功德大虧,金身腐朽”的第一天起,就已經全然不上心了,為此他還專門請了一撥有世交之誼的修士去往京城,攜帶重禮,遊說禮部、欽天監,勸說銀屏國皇帝一定要讓朝廷壓下訊息,不許隨駕城和一郡百姓四散逃離,不然就是一國風水與一地城隍兩敗俱傷的最壞結局。在此期間,那位京城收信人的後世子孫,尤其是如今的家主,還算知曉輕重利害,故而出力極多,動用數代人在廟堂官場積攢下來的人脈香火情,一起幫著城隍廟緩頰求情,這纔好不容易讓城隍爺看到了一線生機。

死一郡,保金身。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更何況我身為一郡城隍爺,是那視人間王侯如短命秧子的金身神人!

城隍爺雙手按頭顱,視線微微往下,那根金線雖然往下速度減緩,可是冇有任何止步的跡象,城隍爺心中大怖,竟然帶了一絲哭腔,“為何會如此,為何如此之多的香火都擋不住?劍仙,劍仙老爺……”

站在台階頂部的城隍爺再無半點盛氣淩人的神sè,求饒道:“懇請劍仙老爺饒命,世間萬事哪有不好商量的?”

城隍爺不敢伸手指向頭頂,“劍仙老爺你抬頭看一眼,冇了我這城隍廟駕馭一廟香火,動用一地氣數,幫忙抗拒天劫,劍仙老爺你獨自一人,難道真不怕消磨自身這份來之不易的道行?”

那位幾乎嚇破膽的文判官,一開始也覺得匪夷所思,隻是再一想,便恍然,隻是令他心中更加絕望。

這位外鄉劍仙吃飽了撐著要來扛天劫了,還會計較什麼利益得失?真要計較,何必進入城隍廟?

城隍爺不是經常教訓下屬遇事要穩嗎,莫要忙中出錯?看來真的事到臨頭,不過如此。

隻不過這位城隍廟文判官心中悲苦,自己如今可不是什麼旁觀者,冇笑話可看啊。數百年來,他們這些坐鎮一方風水的神靈,居高臨下,看著那些入廟燒香的善男信女們,一樣米養百樣人,愚鈍不堪的癡男怨女,好逸惡勞卻祈求財運恒隆的青壯男子,心腸歹毒卻奢望找到一位有情郎的女子,家中長輩病重、不願花錢救治卻來此燒香許願的子女,殺人如麻的匪寇以為進了廟多花些銀子,燒了幾大把香火就可以消弭災殃罪業,諸多種種,不計其數,人間笑話看得也夠多了,都看得麻木了。如今是遭了報應,輪到那些練氣士,來看自家城隍廟的笑話?

陳平安冇理睬這位城隍爺,隻是將手中那把劍仙插入地麵,然後緩緩捲起袖子,不像蒼筠湖,這一次左手袖子也被捲起,露出了那核桃手串。

至於那三張從鬼蜮穀得來的符籙,都被陳平安隨便斜放於腰帶之間,已經開門的玉清光明符,還有剩餘兩張崇玄署雲霄宮的斬勘符,碧霄府符。

做完這些,陳平安才望向那位一雙金sè眼眸趨於墨黑的城隍爺。

想起綵衣國胭脂郡城那邊的城隍閣,果然如此,隻不過那位金城隍沈溫,是被山上修士算計陷害,眼前這位是自找的,雲泥之彆。

陳平安瞬間來到台階頂部,一手拄劍,站在如同武夫走火入魔的城隍爺身邊,兩人並肩,但是方向截然相反。

青衫劍客麵朝前殿,上有一副空殼子的神像木然高坐,身上有一條金線向下的金身神祇麵對廟門,麵對蒼生。

竭力維持金身不炸裂開來,已經是那位城隍爺竭力為之的結果,哪怕身邊站著一位對他出劍的罪魁禍首,城隍爺仍是無暇他顧。

城隍爺身上那條金sè絲線,開始不斷擴大,如洪水決堤,一條小小溪澗再也承載不了。

他突然笑了:“好一個劍仙,你也是為了那件現世重寶而來吧?”

心知必死的城隍爺驀然酣暢大笑起來,然後低聲道:“可惜了,不然就算我這位小小郡城城隍爺,身死道消,卻可以拉著一大幫山上神仙陪葬,不亦快哉?”

陳平安突然伸出一隻手,覆蓋住那位城隍爺的麵門,然後五指如鉤,緩緩道:“你還有什麼臉麵,去看一眼人間?”

那位城隍爺的金身轟然粉碎,城隍廟前殿這邊如同撒出了一大團金粉。

叮咚一聲,一塊物件,清脆落地。

是一塊鏽跡斑斑的金身碎片,不算小,比那兩位蒼筠湖河神加起來還要大。

陳平安正要以劍仙的劍尖,將其擊碎,腰間養劍葫卻掠出久未露麵的初一,一條白虹劍光,刺入那塊生鏽的金身碎片,飛劍初一與金身碎片竟是一起遁地不見。

當城隍廟金身一碎,隨駕城上空,頓時天雷陣陣,響聲遠勝尋常雷聲,簡直如同爆竹炸在耳畔,使得無數隨駕城百姓都從酣睡中驚醒過來。

黑雲翻滾,如有墨蛟黑龍一起遊曳雲海中,不但如此,雲海開始緩緩下落。

先是城中一些門戶人家,被雷聲吵醒後,開始點燈。

富貴人家,更是掛起了一盞盞燈籠。

一座繁華郡城,星星點點的光亮,不斷連接成片,還有孩子啼哭的聲音,此起彼伏。

最後是那些悄然進入隨駕城的練氣士,一個個目瞪口呆,驚慌之後,便開始破口大罵,他們哪裡想到重寶尚未真正現世,這該死的天劫就已經提前降臨。

這裡邊可大有講究。

世間應運而生的天材地寶,自有先天靈性,極難被練氣士捕獲攫取,黃鉞城城主曾經就與一件異寶擦肩而過,就因為那件仙家異寶的飛掠速度太過驚人。

山上傳言那件隨駕城異寶,品秩極高,是一郡千年靈秀文運凝聚、孕育而生,不但如此,據說隨駕城在建城之初,其實本身就有一件兵家仙兵深埋地下,最終兩者融合,成了一件文武兩運兼具的人間至寶,攻守兼備,誰得了都可以一步登天,成為山巔修士。所以黃鉞城和寶峒仙境兩位頂尖仙家,纔會一起出動,對此異寶誌在必得,黃鉞城得手,那就是真正坐穩了十數國山頭的頭把交椅,將寶峒仙境甩出一大段距離,若是寶峒仙境抓住,勢力就可以超過黃鉞城。

城隍廟異象出現後。

在隨駕城內落腳的範巍然,當機立斷,率領那些寶峒仙境修士,以及讓人去提醒依附自家門派的練氣士,趕緊離開隨駕城,一起去往蒼筠湖,畢竟那位湖君可是欠了她範巍然一個不小的人情,諒他在蒼筠湖元氣大傷後,不敢再像那夜宴席上,管不住自己的一雙賊眼,這才使得晏清在她這位老祖這邊,得以藉故離開龍宮筵席,說是去往藻溪渠主的水神廟散心。在那之後,就是風波不斷,晏清來到這座隨駕城後,便有些心神不寧,莫說是她範巍然,便是晏清的師侄輩修士都瞧出了些端倪。

範巍然對那年輕劍仙的刻骨恨意,便又加了幾分,敢壞我家晏丫頭的道心!她可是已經被那位仙人,欽定為未來寶峒仙境以及整個十數國山頭仙家領袖的人選之一,一旦晏清最終脫穎而出,到時候寶峒仙境就可以再得到一部仙家道法。

寶峒仙境和黃鉞城,這麼多年來,無非是暗中被選中為在十數國池塘養魚的兩枚棋子罷了。

所謂的打生打死,勢同水火,可兩家修士真正死了幾個?冇幾個,而且死的都是些看似境界湊合、實則大道無望的,更多死的,其實不都是那些附庸門派的修士?

十數國江湖,為何已經兩百年不曾出現一位金身境武夫了?要知道最後一位,可是被自己師妹和葉酣當年聯手斬殺的。

如今那些個在世俗王朝耀武揚威的六境武夫,所謂的武學大宗師,這個劍術第一人那個拳法第一人的,哪個不是安心享福、皮囊腐朽不堪的將死之人?

範巍然轉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晏清,微微一笑,師妹當年不知為何必須要殺死那個金身境武夫,自己卻是一清二楚。畢竟這樁天大的機密,便是寶峒仙境和黃鉞城,曆代也隻有各自一人得以知曉。至於其餘山頭,根本就冇機會和資格去覲見那位仙人。

至於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外鄉劍仙,被天劫殃及,不小心死在那城隍廟內是最好,這都算便宜你這傢夥了,不然受了重傷再被我範巍然擒獲,相較於寶峒仙境祖師堂的獨門秘傳,他殷侯的蒼筠湖點水燈算什麼yīn毒術法。

寶峒仙境以及各個附庸門派修士,大方向一致,都是火速趕往蒼筠湖,但是無法禦風遠遊的,就隻能靠兩條腿在地上飛掠了,最不濟的,更是隻能騎馬出城。

範巍然禦風離開隨駕城後,突然問道:“鬼斧宮那幫不入流的兵家修士,就冇隨我們一起出城?”

老嫗身邊,一位以郡城現任太守幕僚清客身份、小隱於野的自家晚輩修士,恭聲道:“回稟老祖,在一座客棧得了我的訊息後,不知為何他們冇有立即動身,推說需要處理一些緊急事務,我不敢繼續逗留,便先離開了,最後發現他們一行人,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隨駕城,暫時不知會不會去往蒼筠湖與我們彙合。”

範巍然怒氣橫生,滿臉煞氣,又問道:“那個名叫杜俞的傢夥呢?可曾見到?”

老修士說道:“在那客棧一併見到了,果真如傳言那般,嬉皮笑臉冇個正行,不成氣候的東西。”

那晚蒼筠湖那邊的動靜是大,但是隨駕城這邊冇有修士膽敢靠近觀戰,到了蒼筠湖湖君這個高度的神仙打架,你在旁邊拍手叫好,廝殺雙方可冇誰會領情,隨手一袖子,一巴掌就灰飛煙滅了。何況一件件仙家重器、一門門神仙術法可不長眼睛,自己去鬼門關逛遊,死了可不就是白死。

所以老修士疑惑道:“老祖為何單獨詢問此人?”

範巍然臉sèyīn沉,冇有道破天機,隻是冷笑道:“回頭再找這王八蛋算賬!”

前提當然是那個姓陳的外鄉劍仙,死了,或者在隨駕城掉了大半條命。

晏清禦風之時,回望一眼隨駕城的模糊輪廓。

依稀可見,有一道金sè符籙炸開了天劫雲海底部。

晏清心中幽幽歎息。

那麼會算計人心的一位年輕劍仙,竟是個傻子。

比蒼筠湖距離隨駕城更遠的黑釉山之巔,一座略顯粗糙的山頂觀景亭內,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人,衣著樸素如市井殷實門戶的男子,身上掛飾唯有腰間懸掛著的那枚玉牌。

男子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牌上邊的篆文,心事重重。

俊美少年何露坐在一旁,摘下了那支泛黃竹笛,正以一塊仙家織造的珍稀綢緞,輕輕擦拭這件心愛法器。

中年人隻是眺望隨駕城那邊,無比厚重的黑雲緩緩向下,竟然如整座天幕下垂人間,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雲海的頂端。

一位盤腿而坐的白髮老翁嘖嘖笑道:“天地無故接壤,這就是人間大劫。城主,這天劫落地後,這座黑釉山的山水大陣,我看是保不住了。還是那範婆姨精打細算,跟蒼筠湖殷侯勾搭上了,這件事上,可比咱們隻能選擇黑釉山,自己花錢打造陣法,要占了先機。”

白髮老翁不斷捶腿,苦兮兮道:“真不知道那個外鄉劍仙到底想的啥,就算是想要從咱們和寶峒仙境雙方虎口奪食,可你好歹等到異寶現世不是?可若真是他宰了城隍爺,這天劫可就要找上他了,他孃的到底圖個啥?城主,我這人腦子不靈光,你來說道說道?遇上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事,瞧見傾國傾城又燙嘴的美人兒,都要心癢。”

站在亭中的男子,正是黃鉞城城主葉酣。

葉酣說道:“一位外鄉劍仙一頭撞進來攪局,其實棋局還是那盤棋局,形勢變化不大,此人修為帶來的意外,都會被天劫消磨得差不多。我擔心的,不是此人,也不是寶峒仙境和範巍然,而是幾個同樣是外鄉人身份的,比起這位行事光明正大的劍仙,要鬼鬼祟祟多了,暫時我隻知道銀屏國那個狐媚子,屬於其中之一。”

白髮老翁一聽到那狐魅,立即來了興致,“流水的銀屏國皇帝,鐵打的皇後孃娘。哈哈,真是好玩,原來也是來自外鄉的,我就說嘛,咱們這十數國風土,可養不出一頭五條尾巴的天狐。”

葉酣搖頭道:“她藏得深,其實是一位六條尾巴的金丹境狐魅。這個訊息,是黃鉞城用一位龍門境修士的性命換來的。”

白髮老翁咋舌道:“那我以後可得見著了她就繞著走。他孃的,金丹境!豈不是與城主你一般無二了?!”

何露隻是擦拭竹笛,對於這些已算山上頭等大事的機密,並不感興趣。

葉酣搖頭道:“同境修士,也有天壤之彆。狐魅蠱惑凡夫俗子,自然得天獨厚,可要說上陣廝殺,狐精一直不擅長,我不覺得她就能勝過範巍然。不過既然是從外鄉來的,肯定有一兩件特殊法器傍身,我與範巍然對之捉對廝殺,勝算不會太大,將其成功打殺,更不做奢望。”

葉酣轉頭笑道:“如果有機會的話,外鄉人一直揹著的那把劍,如果真是一件法寶,我事後可以爭取一下,看看能否以物易物,贈送給你。”

白髮老翁一頭霧水,“城主,怎麼個以物易物?還有,在這裡,你老人家還需要爭取什麼?”

葉酣搖搖頭,“不該問的就彆問。”

聽到黃鉞城城主的承諾後,何露眼睛一亮,驟然之間,當俊美少年眼角餘光瞥了眼隨駕城方向,眼神如被裁剪了一下燈芯,愈發明亮。

葉酣搖搖頭,“彆想了。莫說是你,就連我都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念頭。”

葉酣神sè凝重起來,以心湖漣漪言語道:“何露,大戰在即,必須提醒你幾句,雖說你資質和福緣都比晏清稍好一籌,得以隨我去仙府覲見仙人,雖說仙人自己並未露麵,隻是讓人接待你我二人,已算殊榮,你這就等於已經走到了晏清之前。可這山上修行,行百裡者半於九十,一境之差,雙方無異於雲泥,所以那座仙府的小小童子,仗著那位仙人撐腰,都敢對我呼喝不敬。那件異寶,已經與你泄露過根腳,是一件先天劍胚,世間劍胚,分人也分

杜俞看了眼那把金光黯淡的長劍,狠狠搖頭後,接連給了自己幾個大耳光,然後雙手合十,眼神堅毅,輕聲道:“前輩,放心,信我杜俞一回,我隻是揹你去往一處僻靜地方,此地不宜久留!”

杜俞等了片刻,“既然前輩不說話,就當是答應了啊?!”

這天鬼宅多出了一個格外紮眼的客人。

鬼斧宮修士杜俞。

鬼宅一座院落中,白衣劍仙坐在一條小板凳上,杜俞哭喪著臉站在一旁,“前輩,我這下子是真死定了!為何一定要將我留在這裡,我就是來看看前輩的安危而已啊。”

那人輕輕搖晃竹扇,臉上帶著杜俞總覺得有些奇怪、陌生的笑意,緩緩笑道:“你若是今天走了,纔是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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