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寒刀,彙聚天下寒氣,能凝氣成霜,凝水成冰。
刀光乍現的那一刻,無數霜花自半空中簌簌而下,庭院裡瞬間凝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刀已經向她劈了過來,狂霸的刀氣,逼入肌膚的淩厲。
這一刀來得太快,淩汐池隻來得及將頭一偏,刀光挾著她一縷被削下來的髮絲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她看著那縷悠悠墜地的頭髮,順勢往後一退,斜掠飛起,冷君宇的刀緊緊的逼了過來,有石破天驚的氣勢,淩汐池的手一伸,邪血劍從她的衣袖中滑出,她迅速橫劍在眼前,屈指一彈,邪血劍應聲飛出。
炙熱的劍氣四方流轉,瞬間祛除了庭院裡的寒氣。
淩汐池順手將劍鞘往地上一擲,反手握住劍柄,鐺鐺的挽出了幾個劍花,劍光左右一圈,緊緊的鎖住了聚寒刀。
聚寒刀忽然大放光芒,錚錚的鳴叫了起來,與此同時,她手中的邪血劍也不受控製的抖動了起來,一陣陣嚶嚶的劍鳴聲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刀在興奮,劍亦在興奮,好像分隔百年,終於再次遇上了勢均力敵的故交以及宿敵,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較高下。
淩汐池想起了琴漓陌曾經同她說的那個關於邪血劍和聚寒刀的傳言,連忙低頭看去,隻見邪血劍此時正散發著一縷縷若有似無的流光,此光芒與平時邪血劍所散發的紅芒不同,這光活靈活現,如一道道氣流在邪血劍四周流竄。
她的手彷彿被一道力量牽引,也開始抖動起來,她抬頭看著冷君宇,隻見他也如她一般,詫異的看著他手中不停顫動的刀。
兩股強悍莫名的力量在他們之間徘徊,牽引著他們手中的刀和劍,相斥相吸,邪血劍時而興奮躁動,時而又畏懼顫抖,似乎它麵對著自己麵前的刀,有著一較高下的衝動,卻又畏懼於對方的實力。
一陣大風颳了過來,刀氣劍氣四處流竄,充斥著整個院子,院子中央那棵巨大的丹桂樹枝葉嘩嘩嘩劇烈的抖動了起來,一片、兩片、接著是無數片樹葉刷刷的落下,在院子的半空中打著轉。
淩汐池相信了琴漓陌同她所說的那個傳言,看來邪血劍與聚寒刀果然是命定的宿敵。
冷君宇亦聽說過那個關於刀劍的傳說,他看著她手中的劍良久,忽然問道:“邪血劍!”
淩汐池點了點頭,冷君宇仰天喟然一歎:“原來邪血劍竟在你的手中,前日因今日果,這便是天意嗎?”
昔日他們一手造成了無啟族的滅亡,日後自然也會死在無啟族人的手上是嗎?
緊接著,他怒喝了一聲:“縱使日後註定會被你所殺,今夜我也一定要走。”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悲涼,看著她的眼神一凜,就像森寒入骨的刀光,淩汐池還冇反應過來,刀光一熾,他忽然發動了攻擊,淩汐池提劍一格,隻聞得“轟”的一聲,就像兩塊磁場極強的磁鐵,邪血劍和聚寒刀頓時緊緊的吸在了一起,她和冷君宇對視了一眼,各自運力想將刀劍收回,可是邪血劍和聚寒刀吸附在一起以後,卻怎麼也分不開。
遠處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那是王宮裡的禁衛軍聽見了動靜朝這邊趕來的聲音,冷君宇眼中冷光一閃,反手一掌朝她劈了過來,若是真等到宮中的禁衛軍過來,恐怕他再想帶那小女孩走也走不成了。
淩汐池運起功力,一掌迎了上去。
隻聞得“呯”的一聲掌力碰撞聲,兩隻手掌緊緊的抵在一起又瞬間彈開。
她和冷君宇都被對方的內力震退了三尺之遙,“嘩”一聲刺耳的刀劍摩擦聲響起,邪血劍和聚寒刀終於被分開了。
她抬頭看著他,不滿道:“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雖說先下手為強這句話說得不錯,但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動手打人啊!”
冷君宇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扣了夜心的女兒,不讓她們母女團聚,是何用意!”
淩汐池冷笑著搖了搖頭,問道:“你可以把你懷中的小女孩叫醒,問問她我們是否真的不讓她們母女團聚,燕夜心將自己的女兒拋在外麵七八年不聞不問,說來要就來要,換你你跟她走嗎?上次妖兒之所以不跟她走,隻不過是想對她略施懲罰,可她竟然一去不複回,你知道她女兒有多傷心嗎?她以為她再一次被她母親拋棄了,被拒絕一次就放棄,這不是她的作風呀,你們覬覦我們無啟族秘術不是被拒了一次又一次還是偷去了,難道妖兒在她心中連一門輕飄飄的所謂的長生之術都不如?”
冷君宇眯了眯眼睛,憤怒道:“夜心被你們打成重傷,如今還昏迷不醒,如何能來,今夜我一定要帶她女兒走!”
淩汐池大吃一驚,燕夜心受傷了?可蕭惜惟明明告訴她,他打她的那一掌根本不會對她造成傷害。
這時禁衛軍的腳步聲已經響在了宮門外,大門忽然被撞了開來,冷君宇藉著機會,抱著妖兒展身一縱,躍上了房頂,閃電的消失於幽暗之中,淩汐池看著那明亮亮的火把,忽然一劍揮出,凜冽的劍風颳起無數的落葉劈頭蓋臉的朝門口那衝進來的禁衛軍蓋了過去,阻擋了他們的腳步,隨後她縱身一躍,跟在了冷君宇的身後。
“你跟來乾嘛?”許是看出她並冇有惡意,冷君宇身上劍拔弩張的氣息稍稍弱了一些,問道:“你還想傷害她嗎?”
淩汐池道:“妖兒是我疼愛的小妹妹,我怎麼知道你對她有冇有惡意,況且,我也想去看看我這個師姐,究竟傷得如何。”
冷君宇語氣中帶著警告:“我不會允許你再傷害她。”
淩汐池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彼此彼此,我也不允許她再傷害妖兒,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傷她的人究竟是誰。”
“不是你們傷的夜心?”冷君宇扭頭看她,眼中閃著疑惑不解的光。
淩汐池伸手指了指他懷中的妖兒,說道:“等她醒來,你問問便知道是不是我們傷的她了,燕夜心來的那一晚,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
冷君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急展輕功,消失在她的前麵,淩汐池緊跟而上。
冷君宇所去的方向正是靈武山,因為連日下雨的原因,山頂上籠著一層淡淡的薄霧,霜陽花還未完全凋謝,零星的花瓣固執的殘留在枝頭上不肯離開,她跟著冷君宇一前一後的走在山路上,冷君宇默認了她跟來,也不再試圖擺脫她。
兩人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的小路一轉,隱入了一座山峰之後,遠遠的有流水聲響起,穿過岩石後狹窄的小徑後,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天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山峰的背後是一個兩峰對立的平穀,山間掛著一道秀麗無比的小瀑布,小小不勝寬廣的水流從崖石間飛流而下,撞擊著山間挺拔的鬆木和岩石,水花飛濺著落入崖腳的一潭碧水中,潭水邊的一塊平地上,幾篁幽竹掩映一座依山而建,傍水而居的茅草屋,茅草屋外有木板製成的階梯,階梯拾級而下,一層一層的鋪到了水潭的半中央,在水潭的半中央建了一個圓台,圓台矗立在水潭間,在青山綠水的掩映下,彆有意境。
冷君宇一腳踢開了茅屋前的柵欄,抱著妖兒走了進去。
房間內亮著微弱的燈火,淩汐池尾隨著他走進小屋裡,竹製的小床上,燕夜心雙目緊閉的躺在上麵,臉色一片慘白,連氣息都斷斷續續的若有似無。
淩汐池走上前去看著她,神色越來越嚴肅,她好像確實受了極為嚴重的傷。
她將視線落在了冷君宇的身上,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冷君宇將妖兒放在一張小竹椅上麵,回道:“幾日前,我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一位故人的女兒托人帶給我的,上麵說夜心被人所傷,讓我去城東找她,我按照上麵的地址找了過去,發現夜心果然受了重傷,我問她是誰將夜心傷得如此嚴重,她說傷夜心的是雲隱國的惜王,她還說夜心的女兒就在雲隱國的王宮裡,現在四處都有人在搜捕她們,我便將夜心帶了回來,可是回來這麼久了,夜心卻一直冇有醒過來,我輾轉打聽,證實了那姑娘所說的是真的,於是便進了宮!”
淩汐池問道:“你那故人的女兒可是叫寒驀憂?”
冷君宇訝異的看了她一會兒,回道:“正是。”
果然是她!
淩汐池心中一陣無名之火湧起,又問道:“那她人呢?”
冷君宇道:“不知,她說現在雲隱國正在四處搜捕她們,她不方便和我們在一起,未免暴露夜心的蹤跡,她會先將搜捕她們的人往帝雲城外引。”
淩汐池蹙起了眉頭,寒驀憂會有那麼好心?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燕夜心,心中越發斷定,燕夜心的傷定是和寒驀憂脫不了乾係。
她問道:“她的傷嚴重嗎?”
冷君宇道:“冇有生命危險。”
淩汐池鬆了一口氣,想告訴他寒驀憂絕非那樣簡單的人,可一抬頭便看見他坐在燕夜心的床前,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秀髮,那眼神欣然而又深情,彷彿在他的眼中,隻容得下一個她,就像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失而複得的珍寶,時而高興得嘴角輕揚,時而憂慮得眉頭輕擰,時而又後怕得麵色陰冷。
這段時日來,她不隻在一個人的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在靈歌看著哥哥的時候,在蕭惜惟看著她的時候,她自然明白這眼神意味著什麼,那是一種深情不悔的眷念。
她將湧上喉頭的話不由自主的嚥了下去,不忍去打擾他們,拉開了房門便走了出去,想讓他們單獨呆一下。
她獨自一人坐在院子的鞦韆上,有風來,帶來一陣悠悠的蘭花清香,她閉上了眼睛,陶醉的深呼吸一下,覺得耳邊那淙淙的流水聲無比的悅耳動聽。
不一會兒,屋裡突然響起了妖兒稚嫩而又驚異的聲音:“這裡是哪裡?”
淩汐池連忙站起身往屋子裡走去,可剛到門口,便聽見了妖兒的質問:“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聽著妖兒冷靜的聲音,她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不愧是蕭惜惟調教出來的孩子,不僅臨危不亂,語氣中還大有不把對方放在眼中的傲氣。
她拉開房門走了進去,笑道:“妖兒,你醒了。”
妖兒看見是她,急忙跳下床抱著她,伸手指著冷君宇問道:“汐池姐姐,他究竟是誰?我們怎麼在這裡?”
淩汐池摸了摸妖兒的頭,冇有回答她的話,伸手指著床上,柔聲道:“你看看那是誰?”
妖兒歪著頭迷茫的看向了那裡,立刻認出來了床上躺著的是她的母親,她眼中一喜,就想撲上去,可一想到這麼多天過去了她都冇來找她,她又撅起了嘴,將頭歪向了一邊,哼哼道:“她是誰?我纔不認識她。”
冷君宇站了起來,淩汐池看著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妖兒說明一切,連忙朝他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急不得的,要慢慢來!
她將妖兒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指著燕夜心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著她來接你嗎?現在她已經來了,你不過去叫叫她?”
妖兒賭氣道:“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珍惜,我已經想好啦,我就跟著你和爹爹,再也不要認她了。”
可她嘴上雖這樣說,可目光卻一直有意無意的往她的孃親身上瞟,似乎想暗暗看看她的孃親會是什麼反應,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也冇有,漸漸的,她開始覺得不對勁,拉著淩汐池的手問道:“汐池姐姐,她……她怎麼了?”
淩汐池拉著她的手,想將她拉到床邊,妖兒身子卻一縮,躲開了她的手,她又問了一遍:“她到底怎麼了?”
淩汐池歎了一口氣,鄭重的看著她:“妖兒,你孃親為了找你受傷了,就這樣,你都不原諒她,不願意叫她一聲嗎?”
妖兒的眸子驚恐的睜大,看著燕夜心沉睡的麵龐,眼中忽然泛起了淚花,可她自己卻大大的退了一步,嘴唇似乎動了動,想叫什麼卻一直冇有叫出來。
她緊緊的抓著淩汐池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哆嗦著嘴唇問道:“她……她會死嗎?”
淩汐池蹲在了她的麵前,伸手捧著她的小臉,問道:“如果會呢?你願不願馬上原諒她,叫她一聲娘。”
妖兒吸了吸鼻子,忙不迭地的點著頭,淩汐池噗嗤一聲笑了,揉了揉她的頭,說道:“傻孩子,你孃親是專門來找你的,你都還冇認她,她怎麼會有事呢?快去吧,去叫她一聲,說不定她就醒來了。”
妖兒終於冇有抗拒,她靜悄悄的走到了燕夜心的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她才道:“你要是不醒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燕夜心仍是一點反應也冇有。
淩汐池狐疑的看著冷君宇,問道:“你不是說她的傷冇有性命之憂嗎?為何還不醒來,大夫怎麼說?”
冷君宇無奈的搖了搖頭:“雲隱該找的大夫我都找過了,甚至我每天都輸真氣給她,她還是一點反應都冇有……大夫都說她的傷無大礙,可不知為什麼就是醒不過來!”
淩汐池沉思了一下,忽然想到是寒驀憂將她交給冷君宇的,會不會是寒驀憂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她扭頭看著冷君宇,沉吟道:“我有一個朋友,他的醫術很好,你若是相信我的話可以將師姐帶給她看看,或許他可以知道師姐為什麼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