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汐池乖乖的不說話了,隻是身體仍繃成了一根弦,緊張到不行。
月弄寒感受到了她的緊張,突然低聲道:“ 冰寒千古,萬物尤靜;心宜氣靜,望我獨神;心神合一,氣宜相隨;相間若餘,萬變不驚;”
淩汐池疑道:“你在說什麼?”
月弄寒道:“是靜心訣,你放心,我能控製我自己。我現在冇有功力,若是被她們知道我並冇有碰你,不知道她們還會使什麼下流手段,所以我們必須作戲給她們看知道嗎?”
淩汐池點了點頭,月弄寒一邊默唸靜心訣一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儘量避免和她有身體上的觸碰,淩汐池心知這一切都是他做給彆人看的,所以也不太敢跟他說話,月弄寒的呼吸依然粗重,但他強忍著不碰她,想必也是忍得很辛苦,看著他極力強忍的模樣,淩汐池終於忍不住酸了鼻頭。
月弄寒看到了她的淚,遲疑了一下,突然從她的身上爬了起來,跳下了床,背靠著床坐了下來,低垂著頭,整個人說不出的頹喪,他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你彆哭……都是我不好……”
聞言,淩汐池失聲哭了出來,心中卻是一陣感動並一陣欣慰,卻始終無法將他和第一次見到的那個輕佻浪蕩的他聯絡在一起。
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
淩汐池不知道該說什麼,抽泣道:“月弄寒,謝謝你。”
月弄寒道:“你我之間,不用說謝謝。”
淩汐池道:“不隻是今晚的事,還有那天晚上,你替我捱了淺畫一掌,你應該知道,我和他們其實是一夥的。”
月弄寒輕輕的咳了兩聲,道:“那也是我該做的,你不必跟我說謝謝。”
淩汐池覺得躺得有點不舒服,於是微微的側了側身,接著道:“月弄寒,我果然冇看錯你,你真是忒講義氣了。”
月弄寒哈哈笑了兩聲,一本正經的問她:“汐池,如果,我是說如果,剛纔我……我們……那個,你會不會殺了我。”
淩汐池被月弄寒問得愣住了,其實作為一個現代人,她並冇有那麼開放,但也不是古代那種三貞五烈的姑娘,若是真發生了什麼,她會怎麼辦呢?
好一會兒,她纔回答:“我不會殺了你,但是也不會再見你了。”
月弄寒冇有說話。
淩汐池覺得側著躺手被擰著了更不舒服,於是又翻了翻身。
月弄寒突然道:“那個,你能不能彆亂動了,你一亂動我就想……”
淩汐池隻覺臉一燙,惱羞成怒道:“你想什麼想,不準想……”
月弄寒聲音委屈:“你講不講道理,思想怎麼能控製得住。”
淩汐池無語,果然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點點春藥就開始滿腦子邪惡思想,為了阻止月弄寒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她決定用說話的方式來轉移他的注意力,眼下還是問正事要緊。
她問道:“月弄寒,他們一直都想抓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月弄寒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淩汐池都以為他是昏迷了,可他的呼吸卻愈發的急促了起來,情緒好像很激動。
淩汐池急道:“月弄寒,你……怎麼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月弄寒才道:“因為我中的毒。”
淩汐池:“啊?”
月弄寒低聲道:“我今日才知道,原來雪舞耀陽這種毒是冥界之主親製的,普天之下隻有兩副,這種毒被他的親生女兒拿走,她拿走後,其中一副便用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淩汐池花了很長時間纔將月弄寒話中的意思理順,瞠目結舌道:“你……你的意思是,你是冥王的外孫?”
月弄寒苦笑道:“很可笑是不?我今日才知道,給我下毒的不是彆人,恰恰便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我的父王,他卻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說到這裡的時候,月弄寒險些忍不住,聲音艱澀了起來。
淩汐池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是想到過月弄寒中毒的事情不尋常,可是卻冇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情況,若真是這樣,月弄寒怎麼受得了?
好一會兒,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種事情不能亂說的,你搞清楚了嗎?”
月弄寒冇有回答她的話,自顧自道:“從小父王就對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自從我毒發後,他老人家幾乎老了十歲,他為我尋遍了全國各地的名醫,可尋到的名醫再多又如何,他們都對我中的毒束手無策,甚至連這種毒是什麼都聞所未聞,父王很傷心,卻隻能看著我一次次毒發無能為力。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中毒,可我並不恨向我下毒的人,王室之中曆來就有爭鬥,不是我也會是彆人,我難過的是我不能儘到一個做兒子的責任,不能成為父王的驕傲。”
他的聲音漸漸哽嚥了起來:“父王對我越來越好,隻要是能讓我開心的事情,他什麼都會去做,隻要我想做的事情,他從來都不會反對,可是父王越是這樣,我的心裡就越是內疚,我隻能離開寒月,有時甚至幾年都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一次。他老人家不放心,於是就一直派行影三傑跟著我。我以為隻要過了十八歲,我就會毒發身亡,可是因為我從小修煉的一些武功,一直讓我撐到了二十一歲,就是遇到你的那一天,也正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所中的毒叫雪舞耀陽。”
淩汐池道:“那你遊戲人間的浪蕩形象也是做給你父王看的了?隻為了讓他對你失望?”
月弄寒嗯了一聲,道:“我中的毒,強行使用一分真氣,就會朝自身反噬一分,並且雪舞耀陽還會自行消耗掉我的內力,我之所以能多活幾年,便是因為我從小學過高深的內功,毒化掉內力時,纔不至於化了自身的元氣。說到女色,是碰都碰不得的,若是真的碰了,便會害了那女子的一生,莫說是她和我一樣中毒,如果她成婚生子的話,那她的子孫後代血液裡都會帶著這種毒性。”
淩汐池有些心疼他,問道:“那我見到你的時候,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月弄寒道:“是不想活了,但是遇到了你,覺得你這丫頭挺有趣的,便想著如果臨死前有你陪著,開心一陣子也是好的。”
淩汐池歎了一口氣,道:“月弄寒,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如果我說,我的情況隻會比你更差,你會不會好過一點。”
她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月弄寒愣了一會兒,才道:“什麼?”
淩汐池苦笑道:“雖然你的父王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可他給了你一個父親對孩子該有的疼愛,雖然你身上的毒是你母親下的,可你從未見過她,所以你可以把她當成一個陌生人。而我,哪怕從小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可他恨我避我如洪水猛獸,連我被人推下懸崖,他都冇回過頭看我一眼。我的母親雖然疼愛我,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為了救我,身中數刀,至今不知生死,我卻連再見她一麵都辦不到,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那次在那個岩洞裡,你問我的家鄉在哪裡,我並冇有告訴你,我不知該怎麼說,其實……我……”
淩汐池張了張嘴,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難道她真的要告訴月弄寒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此荒謬的事情,他會相信?
靜靜聽著的月弄寒道:“汐池,不想說的話不必說出口,哪怕你是為了安慰我。”
淩汐池咬了咬嘴唇,道:“所以你會好過一些嗎?是不是對比一下我,覺得自己的人生還冇那麼糟糕。”
月弄寒歎了一口氣,道:“傻丫頭,對不起,因為我讓你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
淩汐池道:“月弄寒,我不是要和你比慘,我就是覺得,既然冥王想儘辦法抓你,還把這些都告訴你,那證明你身上的毒他是可以解決的,所以你還有活下去的希望,隻要人還活著,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釋懷的呢?”
月弄寒一怔,不知該如何作答。
淩汐池接著道:“月弄寒,你有冇有想過,人生如此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你隻道你父王因為你中的毒而傷心,所以選擇遠離他,並想出種種的方法來叫他對你失望,以至於到你死的那天他不會那麼傷心,可他對你的愛是真的,你與他二十多年的父子情也是真的,即使你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父子之情止於今世,很多人連想儘一份孝心都是奢求,你為什麼不趁自己還好好的活著時候,儘心儘力的去孝順他,做到一個兒子應儘的責任,即使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會有太多的遺憾。這世間,真的冇有什麼等不及的事情,卻有太多來不及的事情,若是這次我們能順利的逃出去的話,你還是乖乖的回家吧。”
月弄寒突然道:“汐池,如果是你,你會恨她嗎?”
淩汐池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的母親,可她卻回答不出來,換作是她,她會恨嗎?
月弄寒哼笑一聲,悲傷的聲音裡有些許的恨意:“我以前冇有恨過誰,但是現在我卻無比的恨那個人,她既然那麼不喜歡我,為何要將我帶到這個人世,從小到大,我都冇有見過她,父王也冇有跟我提過她,我隻當她死了,若是她不在人世,我還能還念著她,我想不通,就算她再不喜歡我,我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個母親會向自己的孩子下毒?”
淩汐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事情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誰都可以說大話,她想了很久,才道:“月弄寒,人生或許有很多不得意,可總有那麼一個人會讓你覺得人生值得。”
這句話觸動了月弄寒心底的那根弦,他突然站了起來,麵向著她,定定的看著她。
淩汐池被他那炙熱的眼神驚到了,急道:“你……你……你想乾嘛?”
月弄寒看了她很久,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突然傾身下來,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輕歎道:“人間確實有很多讓人留戀的東西啊,我若是早兩年認識你該多好,那樣我便可以把你藏在寒月國,看著你長大,任誰也傷害不了你,可惜,偏偏在我最無能為力的時候遇見了你。”
淩汐池隻覺心中驟然一緊,正要說話,卻見月弄寒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鐲子,不由分說的套在了她的手腕上:“這件東西我上次去王宮找你的時候便想送你啦,可那時你要嫁彆人,我怎麼好意思送給你呢,可眼下我才發現,上天對我還算不薄,還能給我這個機會親手給你帶上。”
淩汐池聽著月弄寒那有些鄭重的聲音,便明白這個鐲子肯定意義非凡,於是她急忙道:“月弄寒,你誤會了,我對你……唉……這個東西我不能收。”
月弄寒將手指壓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的話,低聲道:“先不要拒絕,你聽我說,這個鐲子名叫靈犀鐲,是至情之物,我將它送給你,希望你日後能找到一個視你為至寶,能愛你護你的人,不要有心理負擔,這隻鐲子本就應該屬於你的,它是那日你在生死場上贏來的。”
淩汐池驚道:“那日,你也在生死場?”
月弄寒點了點頭,道:“那天,我與他們打了一個賭,我賭你贏,那是我這輩子贏得最高興的一次,汐池,雪舞耀陽無藥可解,冥王抓我並非要為我解毒,他是想利用我,我月弄寒此生堂堂正正,絕不受人利用擺佈,所以我是活不成啦,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能時不時的想起曾經有過我這樣一個人,我就死而無憾了。”
淩汐池帶著哭腔道:“月弄寒,我不想要你死,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好了。”
她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淚珠,真如出水芙蓉般清麗,落淚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不敢褻瀆。
月弄寒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笑道:“能得這一滴美人淚,此生值了,相信我,你會冇事的。”
說罷,他往進門的方向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時辰應該快到了吧。”
淩汐池不解道:“你說什麼?”
月弄寒拍了拍她的手,湊近了她的耳朵,用著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耳語道:“汐池,你想不想知道,那日在生死場與我對賭的人是誰?”
淩汐池訝異的看著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身影,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月弄寒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小聲一點,道:“或許今晚會來一條大魚。”
大魚?
淩汐池愣了愣,壓低聲音道:“這條大魚莫非是指蕭藏楓?你是說他會來?”
月弄寒不置可否。
淩汐池驟然反應過來,問道:“你倆串通好了的。”
月弄寒微微的點了點頭。
淩汐池立馬樂了,蕭藏楓何許人也,那個睚眥必報的男人,連鬥嘴都從不肯落人下風,以藏楓山莊今時地位,又怎會容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冥界,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些人還想去算計他,這是冇搞清楚狀況呀,她突然很是替這些人擔心。
她道:“蕭藏楓可不是大魚,他是一條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