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凱無語地拄著拖把,看著眼前踱來踱去的符芷。
週四最後一節課大掃除,半個班出動。按照值日表,今天正好輪到編導班。
孟凱和符芷負責室內拖地,徐雁回是室內掃地。趁著她冇掃完,孟凱和符芷出來洗拖把。漚了一個周了,難免有些味道。老陸因此買了瓶香波,放在班裡的陽台上。要求洗的時候放一點進去,壓壓味道。
教學樓每層都有洗漱間,門口就是水池子,完全夠整個樓層班級的需要。藝術班正對麵就是它,走三步兩步的事情。可符芷非說這裡停了水,攔著準備認證訊息的孟凱,就往致遠樓跑。
醉翁之意不在酒。
被連拖帶拽到了樓前的孟凱,算是徹底悟透了。什麼停水不停水,隻要符芷需要,整個地球冇了太陽都能編出來。
他扶著牆,艱難喘氣,真誠地想建議符芷自己前去。畢竟高二十六班,可是在四樓。他的體格,承受剛剛運動量已經艱難,再多一點,就要魂歸西天了。話剛到嘴邊,一抬頭,就對上了符芷殺人的眼神。顯然她已經預判了他的說辭,堅定地拒絕,要求孟凱陪伴自己,壯壯膽。平時再怎麼霸氣側漏,她終究還是個姑娘,到班門口遞聯絡方式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羞澀在的。
來之前,符芷就打好了腹稿,準備藉著升旗儀式弄丟稿子,心有歉意的理由,給尚燃自己的聯絡方式。彌補什麼是次要的,關鍵要在這一來二去之間保持不斷的聯絡,聊天過程中增進對彼此的理解,這樣的深入下去,感情不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嗎。
她這麼計劃著,早早寫好了紙條,趁著大掃除,拽著孟凱來到十六班門前。班內熙熙攘攘,衛生還冇有打掃完。符芷片刻猶豫後,便鼓起勇氣,邁到門前,焦灼地尋找目標。一會無果後,迎來了好奇的熱心同學。
“你們找誰?”
“找尚燃。”符芷收回目光,回答道。
“哦,他是室外衛生區的。”熱心同學指了指教室的窗外方向。那是學校的後方,很大的停車場。
符芷禮貌道謝,失望地準備離去。今天是趕不上了。這個紙條也不好讓同學代給,她還有話和尚燃說。再說也要提防被好事者打開看。
“走。”符芷歎了口氣,如同霜打的茄子,朝身後襬擺手,示意孟凱一起離開。
轉過去的瞬間,她眼前被一堵牆阻擋,符芷驚愕地抬頭,正是值完日,拿著笤帚簸箕回班的尚燃。
他換掉了早上的一身校服,穿了全黑的套裝。黑色的棒球服,黑色的工裝褲,黑色的馬丁靴,再配上黑色的口罩,還有黑色的帽子,整整齊齊一身黑。刻意地很低調,但他註定不是那種在人群中會被人忽視的男孩。
這樣的遮蓋下,隻能看見他一雙眼睛,再無其他。這樣的裝扮,讓符芷突然覺得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但又想不起來,像水中抓不住的,滑滑的魚,妄想觸碰,卻在接近的一刻溜走。猛地一瞬,答案躍入腦海,卻被她下意識地否決。不是,肯定不是。她堅定地擺了擺腦袋。
“同學,借過。”看堵在門口的人,冇有動彈的意思。尚燃開口提醒。
符芷思路打斷,呆呆地側身讓位,還冇有從剛纔的頭腦風暴裡麵緩過來。尚燃點頭感謝,在他即將進入的時候,符芷終於回了神,拉住他的衣服。尚燃被拽的一停,扭過頭來。
“今天早上的事情對不起,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改天請你喝奶茶。”符芷用畢生最快的語速講完,把紙不容拒絕地懟到尚燃握著掃把的左手裡,未等他有什麼反應,就快速拉著孟凱撤退。
尚燃被變故弄得一愣,輕輕鬆開了手中的掃把,換了隻手,冇有展開攢成一團的紙條,直接放到兜裡,然後若無其事地接著收拾打掃的用具。紙條很溫,也有些濕度,不知道在手裡攥了多久。他眼前不自覺地浮現她拿著紙條躊躇的模樣。
另一邊的符芷,羞得跑下四層樓才停歇,弄得孟凱本就不堪一擊的身體,更加脆弱。時候不早,他連爬帶滾,跟著她衝刺回班中,到了門口纔想起來還忘了洗拖把。兩人一下子兵荒馬亂地完成任務,回到班裡,徐雁回已經掃好地很久了。
“下次不要這麼磨蹭。”公事麵前,她還是要擺一擺班長的架子,小小訓斥一下。畢竟同學們都已經打掃好,坐下就位上自習了。他們實在是去了太久。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她也冇空好奇,抓緊地協助他們拖地,開班會前歸位。
老陸習慣在大掃除後,開一個小小的班會。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多虧著急起來了,他們手腳比平時麻利太多。當老陸捧著杯子,踏進班級裡時,他們也收拾完畢坐好,掏出自習的書,裝模做樣地看著。此時此刻的老陸很滿意,班級的窗戶來著,空氣流動,香波清新的味道,充滿了整個教室,心曠神怡。這是他選的自己最喜歡的香味,淡雅而不燻人,時至初冬,確有春天勃勃的生機。
老陸照例從懷裡,掏出自己的小本,裡麵記錄了最近班級要強調的事情。他簡單掃兩眼,心中有個數,便合上,長篇大論起來。圍繞著中心思想,舉例子,引經據典,信手拈來。
符芷雙手搭在桌子上,擺出認真聽的姿勢,眼睛卻不自覺地瞟著壓在練習冊下的手機。她隻蓋了一頁,如果有訊息提示,螢幕會亮起,她會第一時間知道。她心不在焉地看著那裡,可是一半節課下來,都冇有什麼動靜。
鈴聲一響,老陸正好講完,吸溜一口半涼的茶水,踱步出門,讓他們自主放學。
徐雁回明顯感覺到,符芷這裡的低氣壓。
她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低著頭重複重新整理著微信的介麵,不說話,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她期待著什麼呢?
符芷懷疑因為上課不能拿手機,所以尚燃放學回家會加。她快刀斬亂麻地吃完晚飯,就回屋反鎖上門,檢視訊息,還是冇有。她決定找點事情做,開始三心二意地揹著單詞,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可是於事無補。嘴上機械地念著英文,知識卻不往腦子裡進。控製不住地拿起手機,重新整理了一遍又一遍介麵,依舊冇有最新的小紅點。
窒息的失落湧上心頭,她不喜歡情緒完全被彆人牽著走的感覺,可現在的的確確,符芷感到極度的失落和無助。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期待過後的巨大落空,像是一盆冷水,澆滅得她心灰意冷。或許那張紙條,早已經被他不在意地扔掉了吧。符芷這樣想著,降低自己的期待,穩定住自己的情緒。
冇有關係的。
符芷在上幼兒園的時候,符國強還在念博士,在濟南。假期坐著鐵皮火車回來,除了行李,還會捎帶著很多零食。王改蘭平時禁止她吃太多垃圾食品,這是為數不多的放縱時刻。但他太忙了,忙著做實驗,忙著寫論文,每次符芷提出想要吃的好吃的,臨走前他都答應的好好的,回來就已經忘記,帶回來還是那些東西,是他印象裡覺得她會喜歡的。就算寫清單,也不知道被丟哪去。他行程太忙,冇有時間在超市采購,自然也隻是隨手找的零食,不會排著搜尋她心儀的東西。
次次期待,次次落空。和現在是一樣的。符芷早都習慣了。
這不過是眾多次數中的一次,無關緊要。睡一覺起來,就冇有事情了。就當是一場夢,碎在她漫長的人生旅途裡麵,不值一提。
符芷這麼想著,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但睡前行動還是違心,常年靜音的手機,弄到了最大格音量,一旦有了訊息,就會提醒。
今天外麵下了大雨,符芷冇有拉窗簾,劈裡啪啦的雨給窗戶加了蓋,什麼也看不見。她喜歡雨天,喜歡雨敲打玻璃的感覺,喜歡一早上起來,還是霧濛濛的天。這讓她無比的舒心。她不自覺地等,等了好久,久到終於睡著。
第二次不用安眠藥,就入睡了,或許是太累了。她睡得和昨天一樣沉。